蓝曦臣亦望着残垣断壁,温声道:“是啊。射日之征后,莳花女便销声匿迹,此园也随之日渐衰败,终至荒芜。”
温蓁从园中拾来一堆枯枝,在缺角的石亭内拢起一小堆。指尖火光一闪,枯枝噼啪燃起,驱散了些许暮色寒意。她将倒在地上的两个石凳扶起,仔细吹去其中一个凳面上的浮灰,又从袖中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铺在另一个石凳上,示意蓝曦臣落座。
蓝曦臣的目光却落在那方手帕上,若有所思。
温蓁见他迟疑,以为他嫌石凳脏,垫了手帕仍不愿坐,正想起身说回客栈算了。却见蓝曦臣俯身,小心地将那方雪白的手帕拾起,竟直接坐到了冰凉的石凳上。
“这手帕,铺在此处可惜了。”蓝曦臣动作轻柔地将手帕叠得方方正正,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衣襟处,“阿蓁的心意,我收下了。”
这一连串动作,让温蓁心头瞬间像被蜜糖填满,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泽芜君收了我的手帕,不知要用什么宝贝来换呀?”
她本是随口玩笑,没指望真能换到什么。不料蓝曦臣像是早有准备,从袖袋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借着篝火跳跃的光芒,温蓁看清了。那是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簪头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玉质温润细腻,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温蓁等着他再说点什么,他却只是静静递着。她忍不住问:“给我的?”
蓝曦臣:“嗯。”
温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逗他:“就这么举着?不给我戴上瞧瞧?”
蓝曦臣没说话,起身走到她身后。温蓁头顶的发髻挽得低且随意。蓝曦臣拿着玉簪,似乎有些无从下手,最终试探性地将那支蔷薇玉簪直直地插进了发髻中。然而只插进了一半,另一半玉簪和那朵蔷薇花,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手法着实生疏得紧。
温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泽芜君,知道的你是在送我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用这簪子行刺我呢。”
蓝曦臣耳根微红,他确实从未给女子簪过发,甚至连女子都见得少。方才动作时也觉不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这般戴上。他有些无措地站着。
“簪子不是这么戴的。喏,你看我这支。”温蓁笑着,伸手将那支直愣愣插着的玉簪拔下,又顺手将旁边横插着的裂冰玉簪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将蔷薇玉簪横着,稳稳地簪在裂冰簪旁边,动作娴熟流畅。她回头促狭地看着蓝曦臣:“这儿不就有个样子摆着吗?泽芜君怎么还能簪歪了?”
“……”蓝曦臣看着她灵动的眼眸,笨拙却真诚地开口,“只要是你戴着,怎样都好看。喜欢吗?”
温蓁摩挲着簪头的蔷薇,笑意盈盈,将心里话和盘托出:“喜欢是喜欢……就是还差点意思。”
蓝曦臣微怔:“差什么?”
温蓁眨眨眼,带着点娇憨:“要是金的就好了,要一整套!”
蓝曦臣何等聪慧,瞬间便捕捉到她话中深意。他眸色温柔似水,郑重应道:“好。回去我便着人去寻最好的工匠,为你……”
“傻子!”温蓁被他这副认真模样逗得笑出声来,心中暖意融融,“哪有男方巴巴地给女方添金的道理?” 她话音未落,便清晰地看到蓝曦臣白玉般的脸颊,倏地飞起一片薄红,一直染到了耳根。
黄金头面,那是女子出嫁时最重要的妆饰,寓意着未来生活的富足美满,向来是由新嫁娘的娘家精心打造,作为最贵重的陪嫁之一。
这念头一起,便勾起了更深的回忆。十三年前,她刚与蓝曦臣定亲时,江澄也曾风风火火地张罗着要给她打黄金头面。江厌离出嫁时,江澄寻遍了云梦最好的匠人,为亲姐打造了一套足足二十六件的赤金头面添妆。那时温蓁囊中羞涩,又想送份心意,最终咬牙托人寻来一块上好的降香黄檀,亲手雕了一对繁复精致的首饰箱子,才勉强算作添妆。
如今轮到她自己,江澄当时是这么说的:“当年阿姐出嫁,我给她打了二十六件金头面。你是小妹,给你打二十四件,不过分吧?工匠还找上次那个老师傅,手艺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