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是陶泥的制品。”柏舸从床边扣下一点儿泥土嗅了嗅,“和我们在小摊上用过的一样。”
“可以等晚上跟小胖他们汇合之后对对看。”
他说罢,将取下的泥土包好揣起来,目光落在王后梳妆台摆着的小盒子上,目光微动。
“赵姑娘,你的钥匙,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
银质的盒子表面已经因为氧化而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但主人显然极为爱惜,常常擦拭,盒盖上缀着的绿宝石即便蒙尘了也能看出本身的珠圆玉润。
这一次的钥匙和锁扣严丝合缝,盒子轻而易举便被打开了。按照先前的推测,几人都以为盒子里会是王后本人的人偶。
没想到盛着的却是把沾血的匕首。
匕首做工简朴,甚至可以算得上粗糙。手柄像是孩童初学木工时的产物,刀身也不是纯银的,只镀了一层菲薄的亮面。
尖端与钥匙的锁芯一样,被染成了不详的黑色。
“等等,盒子的夹层里,还有东西。”
赵菁原本正端详着匕首陷入沉思,闻言才回过神来,沿着盒子底部轻轻划开,揭掉衬着的丝绒缎面后,露出一个线订的牛皮纸本子。
纸张在时间的浸泡下已然泛黄发皱,但字迹与送到好梦旅舍的如出一辙,一眼便知是王后亲笔。
她小心翼翼翻开了了第一页,生怕力度大了会让破损的扉页直接湮灭,而后在看到正中间的第一句话时怔住了,拈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我叫安莉莉,死于7岁。”
柏舸率先意识到赵菁情绪不对。他拉开旁边的椅子让赵菁先坐,征求道,“要不给我,我来念?”
赵菁沉默着点了点头,将本子递到了他手里。她只坐了椅子边缘的一小部分,身体前倾,垂下头,捂住了脸。
“我得的是基因病,以现有的医学手段无法治愈。打从我记事起,就在倒计时中等待着我的列车走向终点。”
“但我运气很好,遇到了愿意出现在我短暂的生命里的朋友。她会给我念各种各样的故事,会送我亲手做的匕首,会教我家乡的催眠术。”
“还会夸我悟性很高,学什么都很快。”
“她说,我的生命只是比别人短了长度,但没有少了浓度。”
“她还说,是我的身体不适宜作为承载生命的容器,以后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就像移花栽木,某一天也许从某棵树上也会结出一个果子,落地就能变成一个健康的我。”
“我其实很想告诉她,我已经看过了许多美景了,所以对于延续长度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执念。”
“但我怕她有遗憾。”
“于是我努力地想要多活一段时间。生命的浓度似乎变了,多了与她的因果关联。”
“但是没关系,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只可惜,我没能等到那棵属于我们的树落地生根。”
“但我也没有死。”
“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了。”
“他们说我是城邦最尊贵的小公主,以后要嫁给国王,为他生下儿子。”
“我想辩解,却无人听我说话;我想逃跑,但我和道路尽头的森林永远隔着不可刺穿的透明屏障。”
“我被关在这里,演绎着不属于我的哑剧。但所幸这个身体很健康,她又那么厉害。我想着也许再等一等,就能等到她来找到我。”
“但我只等到了命中注定的丈夫,但好在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除了我,没有人能够接触到我的孩子,所以我把他养得很好。我们之间有很多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的秘密。”
“我们约好,等他长成最厉害的勇士,我们就一起离开古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我没有等到他长大,却等来了天降的怪病。”
“我终于明白,我可能等不到她了。我要先救自己,救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有着世界上最仁善的心。他想去找祭司寻求解法,那是神明的使者,我无法阻拦。”
“但他去了便杳无音信。”
“而在某一天,怪病突然开始好转了。我想应当是我的孩子成功了,他就要回来了。”
“我日日夜夜地盼望,直到他们说,王子回来了,您快去见见吧。”
“我飞奔出去。”
“来的人挂着我的孩子的黄金剑,叫我母亲。”
“所有人都说,这是白雪王子。”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我问所有人,你们都不认识我的孩子了吗?这明明不是他!”
“但就像当初我问他们,为什么我要嫁给国王一样,他们不会解释,只会重复。”
“他们说,这就是白雪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