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语听罢，摇了摇头，“明日一早，我便回府。这送生娘娘，我之前拜也拜过，香也烧过，命也折了一回。若真要再折一次，连命都不剩了。”

她将茶碗轻轻放回木几上，声音平静：“我想通了。生子是缘，求不来的；命也是命，改不了的。”

“今夜多谢，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苏妙语便轻声告辞。

夜色沉沉，苏妙语走后，这夜没再出什么事。但沈慕凝却睡得不安稳，清晨天还未大亮，她就醒了。

她下意识地环顾了房屋一圈，却未发现玄冥的身影。

“人呢？”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披衣起身。

门没上闩，一推便开了。

屋外天色微白，山雾未散，廊下潮气弥漫，一棵枯槐斜着影子投在屋檐下，出门就隐约听到前院方向传来两声低低的议论。

她轻手轻脚走到院门后，透过竹篱缝隙，只听得一人道：“你听说了吗？这户人家的儿媳妇……今早死了。”

另一人倒吸一口凉气：“昨儿还好好的，怎的说没就没了？”

“听说子时就断了气，说是时候到了。”

“你小点声吧！这种事，向来不许多问。你见过哪家真得子的妇人，还敢四处张扬的？”

沈慕凝心头一沉，脑中倏然浮现昨夜那位笑着端‘催福汤’的老妪，和她提起的儿媳“已去拜过娘娘”的语气。

“时候到了？”她心里咯噔一声，转身便欲唤玄冥。

却刚一转头，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男人立在屋檐下阴影中，一袭素衣不沾尘，面无表情，眼底却泛着淡淡冷光。

“你醒得真迟。”玄冥负手而立，语气不冷不热。

沈慕凝吓了一跳：“你一直在？玄冥大人，你有没有听到说村上今早刚死了个女子？她们说是‘到了时候’死的，你说这话是为何意？”

“还有你记得前日我们见那个游方道士说，这村子极其避讳外人，所有才叫你我二人扮作求子夫妇，玄冥大人，你说，这个村子里藏着的秘密，会不会是和这儿媳妇“到了时候”的死有关系？”

玄冥低声道：“昨日，你在井边救下的女子如何称呼？”

沈慕凝愣了一瞬：“苏妙语，怎么了？”

玄冥收回望向前院的目光，嗓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凝重：“昨日她说，去年来过此村，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以及这位刚死的儿媳妇，两件事放在一起，你觉得只是巧合吗？”

沈慕凝心头一凛，思绪飞转：“你的意思是，她的身体之所以变差，以及这死去的儿媳妇都是因为她们向送生娘娘求过子？”

“可能性极大。”

玄冥负手缓步走到枯槐前，语气低沉道：“生死之事，本该天定，若强行更改，无论是谁，都需付出代价。”

“若无子之命，却硬要求子，那这‘子’，从何而来？”

沈慕凝望着他，脑中某个念头悄然凝聚成形，忍不住问出声来：“你的意思是……所谓求子，其实是，以命换命？”

玄冥看向她，眼神如夜色沉冷：“若真是这般，那这村中流传的‘送生娘娘’显灵，不过是个幌子。孩子得来得越容易，越要小心背后所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沈慕凝攥紧了手指，唇瓣微微发白：“若真是这样，那今早死去的女人，是用她的寿数换了孩子的出世，所以才会说她的‘时候’到了。”

“而这村上的人，恐怕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背后要付出的代价。”

“多半是的。”玄冥嗓音轻飘飘落下，像极了一声无形的判词。

“那么究竟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更换命数，甚至能让无法出生的孩子出生？难道说是……”沈慕凝忽地想起什么，急道。

玄冥点头道：“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有些鬼可以做到，或许，我们真的遇上‘生鬼’了，他就在‘杜家村’当中。”

“想不到，我还真是有……鬼运。”沈慕凝望着玄冥道，“那玄冥大人，你觉得这只生鬼会藏在哪里？我们该如何找到？”

“接生婆。”他缓缓道。

“如果那生鬼就是附身在接生婆身上，她现在做的事情，恐怕不是救人，而是在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