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父亲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周叙白安静地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裤缝。沙发上的皮革冰凉,让他想起顾昀渡总抱怨教室的椅子太硬。
“如果你能完成这个暑期项目,”父亲推过来一份文件,“我们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周叙白翻开文件,是华尔街某投行的实习计划,要求极高。他抬头看向父母:“什么愿望都可以?”
母亲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只要合理。”
“我想回国。”周叙白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父亲点点头:“可以,但要在你同学高考前几天才能回去。”
周叙白的心脏猛地一跳:“为什么那时候?”
“免得影响人家考试。”母亲意味深长地说,“而且只能待两周。”
周叙白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笔交易很划算——六周的魔鬼实习,换十四天的自由。签完字,他注意到父亲的表情松动了一下,而母亲的眼角有些发红。
实习比想象中更辛苦。周叙白每天五点起床,坐一小时地铁到公司,晚上十点才能回家。同事都是常春藤的高材生,没人把这个高中生放在眼里。
但他不在乎。办公桌抽屉里藏着一张倒计时表,每过一天就划掉一个数字。手机备忘录里记满了计划:去巷子看大黄,买顾昀渡最喜欢的奶茶,还有...告诉他这两年来的一切。
六月的第一个周五,周叙白完成了最后一个项目。主管难得地露出笑容:“表现不错,考虑过来读大学吗?”
周叙白摇摇头:“我有其他计划。”
回到家,父母罕见地一起在厨房做饭。虽然气氛依然僵硬,但至少没有吵架。餐桌上甚至摆了一束鲜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机票订好了。”父亲递给他一个信封,“下周三的。”
母亲补充道:“酒店也安排好了,就在他学校附近。”
周叙白愣了一下:“你们...调查他?”
“总要确保安全。”父亲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们...查了他的近况。他姥姥上个月去世了。”
周叙白的指尖突然发冷。那晚,他翻出珍藏的旧物:半块橡皮,还有从课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笔记——上面有顾昀渡帮他改错的字迹。
这些东西被他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行李箱最底层。
飞机起飞时,华盛顿正在下雨。周叙白靠着舷窗,看着云层下的城市越来越小。空姐送来餐食,他要了杯温水,吞下一片安眠药——这是三十小时航程中唯一的解脱方式。
药效发作前,周叙白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保——那张偷拍的顾昀渡的照片。少年低头喂狗的样子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仿佛时间从未流逝。照片的角落里,还能看到火腿肠,那是刚开始大黄不认识他的时候不吃他的火腿肠,他就扔地上了。
“等我。”周叙白轻声说,然后陷入沉睡。
梦中,他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教室,顾昀渡站在阳光下对他说:“我不喜欢你。”
但这次,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那个口是心非的少年。顾昀渡的校服上有阳光的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飞机穿越云层,向着东方飞去。一万多公里的距离,三年的时光,终于要画上句号。周叙白在梦中微笑,仿佛已经闻到了北京夏天特有的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