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周叙白又说了一遍,声音开始发抖,“我本来想...”他的目光落在顾昀渡的嘴唇上,又很快移开,“我本来想等到毕业的。”
下课铃突然响起,虽然已经没人需要它了。周叙白像是被铃声惊醒,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顾昀渡的桌上,然后快步走向门口。
顾昀渡站在原地,看着周叙白从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他想伸手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桌上的小盒子是一枚银杏叶形状的书签,叶脉处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G&D”。
“我好像…也喜欢你。”顾昀渡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轻声说,声音很快消散在夏日的风里。他拿起书签,发现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等风来。”
夕阳西下时,顾昀渡来到那个熟悉的巷子。大黄远远看见他就摇着尾巴跑过来,却在靠近时突然停下,歪着头看向他身后,耳朵竖得高高的,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以后不会来了。”顾昀渡蹲下身,揉了揉大黄的脑袋。狗狗的毛发间还带着周叙白常用的那种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大黄似乎听懂了,耳朵立刻耷拉下来,轻轻呜咽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纸箱窝。
顾昀渡从书包里拿出狗粮——还是周叙白之前买的那种进口牌子——倒进小碗里。大黄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扑过来,而是趴在窝里,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面。
“他会过得很好。”顾昀渡像是在对大黄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美国...是个好地方。”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哽住了,想起周叙白曾经说过最讨厌吃汉堡,也不知道去了那边会不会饿瘦。
喂完狗,顾昀渡坐在巷子口的长椅上发呆。暮色渐渐笼罩城市,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他想起周叙白第一次带他来这个巷子的情景,那天也是这样温暖的夏夜,周叙白笑得像个傻子,说这只丑狗跟他真配。
现在巷子墙上还留着周叙白画的涂鸦,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和一只更歪歪扭扭的狗。
医院走廊的灯光总是惨白的。顾昀渡站在506病房门口,手里攥着那枚银杏书签,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小渡来啦。”姥姥笑眯眯地招呼他,目光却习惯性地看向他身后,“小周呢?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顾昀渡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水果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以后应该不会来了。”刀锋划过苹果皮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苹果皮断了好几次,怎么也削不出周叙白那种完整的长条。姥姥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老人手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粗糙却温暖。
“年轻人啊,”姥姥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梧桐树,“总是要经历些风雨才能长大。”她的目光落在顾昀渡手中的书签上,了然地笑了笑。
顾昀渡低头削苹果,感觉眼眶发热。他想起周叙白在医院陪姥姥说话的样子,总是能把老人家逗得开怀大笑。那些时光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再也抓不住了。床头柜上还放着周叙白上次带来的相框,里面是他们三个人的合影。
“他会回来的。”姥姥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坚定,“只要是真心,多远都会回来。”她指了指窗外,“就像这梧桐树,叶子秋天走了,春天不又回来了?”
顾昀渡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不知道哪一颗下面,周叙白正飞向大洋彼岸。他摸了摸书签上的刻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三万英尺的高空,周叙白靠在飞机舷窗上,看着云层下的城市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片闪烁的灯火。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顾昀渡昨天给他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字迹工整得像是练习了很多遍。
窗外,夏日的风推着飞机一路向东。周叙白闭上眼睛,想起顾昀渡站在阳光下说“我不喜欢你”时微微发抖的嘴角。他知道那是谎言,正如同他知道,总有一天,风会把他带回到那个人身边。
空姐开始发放入境表格,周叙白在“紧急联系人”一栏停顿了一下,然后郑重地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
那是他唯一背得滚瓜烂熟的一串数字,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个等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