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结束铃响起时,窗外的梧桐树正被夏风吹得沙沙作响。顾昀渡放下笔,看着阳光透过树叶在答题卡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教室里弥漫着解放的欢快气氛,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暑假计划,有人已经开始传阅着毕业纪念册。
“顾昀渡,来我办公室一趟。”班主任李梅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教室安静了一瞬。几个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周叙白原本正要往这边走的脚步也顿住了。
走廊上,顾昀渡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教学楼里格外清晰。
他想起昨天周叙白塞给他的纸条,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纸条现在还躺在他书包的夹层里:“考完试等我,有话跟你说。”字迹潦草得像被追赶着写下的,最后那个句号被描得很重,几乎要戳破纸张。
李老师的办公室空调开得很足,冷风吹得顾昀渡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办公桌上摆着那盆他熟悉的绿萝,叶片上有一道新鲜的折痕,像是被人用力捏过。
李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听说周叙白给你表白了?”李梅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
顾昀渡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喉咙发紧得像被什么堵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盯着办公桌上那盆绿植看——叶片上那道折痕渗出一点点汁液,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李梅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周叙白的家人昨天来学校办手续,他要转学了。”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顾昀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
他想起前天在校门口看到的那辆黑色奔驰,车窗半开,里面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目光冰冷地扫过校园,最后定格在正和他说笑的周叙白身上。
“老师只是提醒你,”李梅的声音变得柔和,把文件推到他面前,“有些路,不是现在该走的。”文件上赫然印着“转学申请”几个大字,申请人签名处是周叙白熟悉的字迹,但比平时工整许多,像是被强迫着写下的。
从办公室出来时,夕阳已经西斜。顾昀渡站在走廊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教室里空无一人,桌椅整齐地排列着,黑板上还留着最后一科的考试提醒,值日生已经擦掉了一半。
推开门的一瞬间,顾昀渡愣住了——周叙白坐在他的座位上,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听到动静,周叙白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哭过,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对不起。”周叙白抢先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顾昀渡站在原地没动,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他看见周叙白左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巴掌印,已经不太明显,但在阳光下依然能看清轮廓,像是被人用尽全力扇过。
周叙白的校服领口下隐约可见几道红痕,像是被什么细长物体抽打过。
“我以后应该不会来了,”周叙白继续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发白,“我要去美国了。”
“因为你给我表白了。”顾昀渡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的。
他的目光落在周叙白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淤青,像是被什么束缚过。
周叙白苦笑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红痕:“嗯,我家里人知道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爸昨天打的。他们...问我怎么会喜欢男人。”
一阵风吹进教室,掀起窗帘的一角。顾昀渡突然注意到周叙白的书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桌肚里没有任何遗留物——他早就准备好了要走。
窗台上那盆多肉植物也不见了,那是周叙白从家里带来,每天都会细心照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