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白跟着他走出医院。十月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他搓了搓手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条灰色围巾,“给。”
顾昀渡愣住了,“...不用。”
“拿着吧。”周叙白直接把围巾塞进他手里,“我妈去年买的,太丑了从来没戴过。”
围巾柔软厚实,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一点也不丑。顾昀渡犹豫了一下,还是围上了。温暖瞬间包裹住脖颈,他呼出一口白气,“谢谢。”
周叙白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不客气。”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顾昀渡突然拐了进去。周叙白好奇地跟上,看见他拿了两根火腿肠和一瓶矿泉水。
“给那只狗的?”周叙白问。
顾昀渡点点头,付完钱走出店门。周叙白小跑着跟上,“它还在那个巷子里吗?”
“嗯。”
“伤好了吗?”
“好多了。”
简短的对答间,两人已经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暮色中,一只黄白相间的土狗从纸箱里探出头,看到顾昀渡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亲昵地蹭他的裤腿。
“丑狗。”周叙白蹲下身,伸手想摸它的头,小狗却警惕地后退一步。
顾昀渡掰开火腿肠,放在手心递给小狗,“它怕生。”
周叙白撇撇嘴,看着小狗狼吞虎咽地吃相,突然笑了,“跟你挺像的。”
“什么?”
“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周叙白歪头看着顾昀渡,“其实心里软得要命。”
顾昀渡的手顿了一下,没接话。
小狗吃完一根火腿肠,舔了舔他的手心,又眼巴巴地看着第二根。
“贪吃鬼。”顾昀渡轻声说,语气是周叙白从未听过的温柔。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连睫毛都染成了金色。
周叙白看得有些出神。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顾昀渡,就是在去年冬天的操场上——所有人都挤在教室里取暖,只有顾昀渡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给几只流浪猫喂食。
那一刻,周叙白突然理解了什么是“格格不入的美”。
“喂,”周叙白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顾昀渡,“运动会你真的不参加?”
顾昀渡摇头,“没时间。”
“就报一个项目嘛。”周叙白不依不饶,“比如长跑,你肯定擅长。”
“为什么这么想我参加?”
周叙白被问住了。他低头玩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因为想和你一起做点什么。”
风掠过巷子,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顾昀渡看着周叙白的发顶,发现他头顶有个可爱的发旋,随着低头的动作若隐若现。
“我考虑考虑。”顾昀渡最终说道。
周叙白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嗯。”
小狗吃完第二根火腿肠,满足地趴回纸箱里。顾昀渡拍拍裤子站起身,“该回去了。”
周叙白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并肩走出巷子。路灯已经亮了,在地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你往哪边走?”顾昀渡问。
“呃,右边。”周叙白随口编了个方向,“你呢?”
“左边。”
两人在路口停下。周叙白突然抓住顾昀渡的手腕,“等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顾昀渡手心写下一串数字,“我的电话。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需要帮忙,随时打给我。”
顾昀渡看着手心那串龙飞凤舞的数字,轻轻握起拳头,“嗯。”
“那...周一见?”周叙白倒退着走了几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周一见。”顾昀渡点点头,转身向左走去。
周叙白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顾昀渡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
围巾的灰色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柔,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直到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周叙白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事实上,他家的方向与顾昀渡相同。
夜风渐凉,周叙白却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他想起顾昀渡喂狗时低垂的睫毛,想起他说“考虑考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想起那条丑围巾绕在他脖子上意外的好看。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周叙白停下脚步,突然笑出了声。
路人不解地看他一眼,匆匆走过。周叙白不在乎,他掏出手机,给一个从未拨通过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那只狗需要个名字。】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大黄。】
周叙白笑得更开心了。绿灯亮起,他哼着歌穿过马路,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顾昀渡站在家门前,看着手机屏幕上周叙白的名字和那条幼稚的短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输入回复,又删掉,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嗯。】
但这个简单的字背后,是十月沉默里悄然萌芽的,十一月喧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