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侍女引着洛嫣和步入内殿。
“清晏见过怡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洛嫣和盈盈下拜,礼数周全。
“快起来。”怡贵妃笑容和煦,招手示意她近前,“来,到本宫身边来。”
“谢娘娘。”洛嫣和起身,依言坐到怡贵妃身边,“不知娘娘唤清晏前来,有何吩咐?”
怡贵妃屏退左右,沉吟片刻道:“你九岁入宫,陛下便让本宫看顾你,我也算看着你长大。嫣和,你与承延两情相悦,本宫甚是欢喜,也一直把你当做儿媳看待。只是近来流言纷纷,本宫担心你因些捕风捉影之事,对承延生出嫌隙误会。”
“娘娘,关于承王殿下之事,我想这其间并无误会。”
“那皇上的旨意……”
“娘娘误会了,皇上旨意,清晏也是方才知晓。”洛嫣和神色平静,“只是……皇上圣明烛照,近日种种,想来也不算空穴来风,故而皇上才有此旨意。”
“皇上自是英明,我想说的也并非旨意上的人。”怡贵妃拉起洛嫣和的手,正欲开口,却忽然发现她腕上素净一片,没有戴她所送的镯子。怡贵妃一时愣住,连要说的话都停顿了片刻。
“清晏,本宫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娘娘。”洛嫣和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缓缓展开,露出里面莹润生光的鎏夜盈玉镯,“此物贵重,清晏实不敢受,请娘娘收回。”
怡贵妃神色一变,她没有去接,而是问道:“万紫千红不敢开,先春独让岭头梅。宫苑深深,能遇有心人实属不易。嫣和,你真的要为了一株碧色杂草,折梅相弃吗?”
闻言,洛嫣和心中怅然。上一世,怡贵妃也这样劝过她。只是那时候,怡贵妃是在劝她接受岳碧萱封妃,并向她保证,她永远都是温承延的皇后。
如她所言,洛嫣和被接入皇宫,一直是怡贵妃在照顾,怡贵妃于她也算有养育之恩。后来,她嫁给温承延做了皇后,怡贵妃也多加照拂。直到岳碧萱怀了龙嗣,洛嫣和知晓当年错杀真相,一切才开始变化。
不管怡贵妃的关照有多少出于利益考量,只要这一世她没有异心妄动,这份情谊,她都会记着。
只是……她不会再走上以前的路了。
“梅花落处疑残雪,柳叶开时任好风。”洛嫣和将玉镯轻轻放入怡贵妃掌心,起身行礼,“娘娘,清晏还有事,先告退了。”
“哐当——”屏风后,突然传来杯盏倾倒之声。
洛嫣和脚步一顿,朝屏风处看了一眼,她没有开口,兀自离开了。
离开祥英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煦风吹拂,落英缤纷,洛嫣和不禁驻足凝望。
梅花虽是冬日独秀,无艳争锋,但坚忍严寒,未免清苦。此时梅花虽落,但春日和暖,百花齐放,未尝不是一种新的盛景。
洛嫣和轻舒一口气,仿佛压在心上的大石,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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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承延回到王府时已经入夜。他浑身酒气,一言不发,只一味让江顺去给他拿酒。
“殿下,少喝些吧。”江顺劝道。
“我让你拿酒!”
“是。”江顺只得依言而行,又拿来一壶酒,“殿下,岳姑娘接了旨意后一直在等您,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温承延没有理会,自顾自喝酒,过了半晌才道:“让她好好养伤。”
江顺见温承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心下了然,躬身退下。
温承延仰头灌下一杯,又满上一盏,心头郁结难消。他知道岳碧萱受了伤,又接到旨意难以接受,可他眼下实在没有心情。
他没想到,洛嫣和会把他母族传家的宝物都还回去,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地要一刀两断。
白天听她所言,显然是确定他与岳碧萱有私,所以才如此果决。莫非……她知晓了他与岳碧萱早年相识之事?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最为可能。如若不然,她也不至如此。
以洛嫣和的性情,若知道他与岳碧萱早就相识,约定终身,必不会接受。而她没有前来质问,也没有耍性子闹脾气,想来是真的伤心,所以才绝了这份情。
可知晓此事的不过寥寥数人。洛嫣和是怎么知道的?
岳碧萱自己应该不会说,况且他与岳碧萱离开京城时还没事,知晓此事的亲信也一直在他身边,前几日才随他回到京城,不可能是他们。
唯一的可能,便是当年他中毒受伤时,暂住的村庄里,有人走露了风声。
“肯定是太子!”温承延将酒杯狠狠落在桌上,“一定是太子的人得到了消息,趁机挑拨。”
“温知崇!”他恨恨念出这个名字,挥袖扫落桌上酒器,瓷片四散,碎了满屋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