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下达之后,岳碧萱便被安置在下人院落的一间偏室。因为她有伤在身,又与温承延关系特殊,故而她现下单独居住,比府里其他下人还是好上一些。
只是屋内设施简陋,一桌一椅,一柜一榻,连被子都不曾比别人多一床。这样的待遇,不止比不上药门长使,甚至还不及她在堇州药灵谷。
烛火摇曳,岳碧萱独坐床沿,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从药门长使、御前辨毒师,到王府的奴婢,岳碧萱身份一落千丈。身上的伤痛远不及心里的落差令人难受。
王府下人虽未刻意刁难,却都对她避之不及,连个搭话的人都没有。在这深宅大院,主子的态度就是风向。她是皇上亲自下旨指派给承王府的奴婢,在温承延明确表态之前,谁也不敢与她有半分亲近。所以岳碧萱一直在等他回来。
可整整一日,除了江顺曾来过一次看她之外,便再无人问津。
夜色渐深,门外终于又响起江顺的声音。岳碧萱急忙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强撑出一副虚弱姿态。
“进来吧。”岳碧萱望向门口,待看清只有江顺一人时,眼中将落未落的泪珠倏然凝住。
她声音轻若游丝:“王爷……回来了吗?”
江顺垂首回道:“殿下回来了,不过他喝醉了,今晚不来看姑娘了,姑娘早些休息吧。”
“他喝了酒?”岳碧萱艰难起身,“我去看看。”
“姑娘。”江顺横臂相拦,“殿下有令,今夜谁也不见。姑娘还是别去了。”
“让开。”岳碧萱铁了心,今晚一定要见到温承延。
“姑娘三思,真的不行。”江顺再次阻拦。但岳碧萱受了伤,他也不敢轻易触碰,一时有些为难。
“可他是因为我才这般……我实在不放心。”岳碧萱心中温暖与疼痛交织。皇上下旨赐她为王府奴婢,她就没法再堂堂正正嫁给温承延。他难过,又无法违背圣意,所以才喝酒自苦。
“不是因为姑娘。”江顺一时着急,几乎脱口而出。
“什么?”岳碧萱身形一滞,“你……此言何意?”
江顺自知失言,忙找补道:“我是说,姑娘不必自责。你身上还有伤,应好好休养才是。”
岳碧萱敏锐察觉不对,抓住他的衣袖追问:“江顺,我们相识多年,此次外出赈灾巡查也相处日久,算是有些交情。你能不能同我说实话?”
“属下……并无隐瞒。”
“这王府里连个愿意同我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你也要骗我吗?”岳碧萱心中气急,脸色发白,猛地咳嗽起来。
江顺见她这般,犹豫再三,终是叹了口气道:“依属下愚见,殿下醉酒……是因为郡主。”
听到“郡主”二字,岳碧萱心头一颤。她双手握紧,指节攥得发白,面上勉强保持着平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江顺含糊其辞。
洛嫣和被叫道祥英宫后说了什么,只有贵妃和温承延知道,江顺不敢妄言。但他看到了郡主离开后,温承延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到了他醉酒后不断念着“洛嫣和”的名字。
那般失态的承王殿下,江顺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温承延下令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便不能让岳碧萱这时候过去。
原本江顺不打算告诉她,但见岳碧萱执意前往,他只能据实相告,以免她此时与温承延相见,更是自苦。
“我知道了。”岳碧萱重新坐回榻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那属下先告辞了。”江顺如蒙大赦,匆匆告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岳碧萱猛地将桌上药碗挥落在地。瓷片碎裂声伴随着呜咽低低传来,像是连哭泣都不敢太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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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京城府衙终于寻到那伙行凶之人的踪迹。然而当差役赶到时,几名黑衣人已经服毒自尽。
不过他们发现这伙人同前阵子流窜作案的盗匪有所勾连,所以府衙还在朝着这个方向追查。
皇上得知此事之后,只让他们全力去办,再无其他。
京城各处悬赏线索的告示贴出,同时也将此事与药门的相关惩处公布于众。
药门之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岳碧萱得偿所愿,如今总算进了承王府,虽是奴婢,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登上王妃之位。然也有心明眼亮之人反驳,说那般岂不有违圣旨?
而岳碧萱入府一事,反倒坐实了先前的流言。当初谁都不信承王会舍弃清晏郡主选择岳碧萱,如今这般情形,着实令人费解。
“没想到承王殿下真的选了岳碧萱。”
“爱美人不爱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