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会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老太太。”
「 Bad Luck 」
从政的生涯直面中伤无疑是必修课,工作与生活划清界线的埃尔弗里德从未在意过给她的事业泼脏水的无良记者,毕竟权威的办公室内部自有一套审查人员职业道德的规则,她颇为清高地不把外人的乱写放在眼里,对此西里斯不太理解。
“……那个丽塔·斯基特胡写你收买了巴诺德,还有‘你用手段掌握了众多官员的丑闻以此稳固你的仕途’……这根本是诽谤啊!埃尔,你怎么容忍得了这种无中生有?” 他愤愤不平地将报纸扔进壁炉的火堆,好像被污蔑的是他自己。
“可惜严格来说这份报道的销量没达到我可以起诉他们的地步,当然就算达到了我也没有那么清闲去理会。” 埃尔弗里德见怪不怪地说。
“但是这实在太过分了。”
“做这一行注定要承受恶言。” 她反而安慰他,“好啦别生气,我们到外面散散心。”
了解她一如多年前不计较艾莉西亚·克里斯的错误,西里斯知道埃尔怀揣一大堆复杂的人生哲学、在不同的事件上原则灵活,她无所谓小报如何胡编乱造,但他做不到无所谓,有时他觉得宁愿自己的名声受损也不想看到她备受争议。
于是他重拾战时练就的侦查技能,轻而易举地查清斯基特原来也是未经注册的阿尼马格斯、一只甲虫,当时他还偷听到了斯基特与其合作的助理摄像师对话,他们打算下一期写埃尔的身世疑点并引导民众猜测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闻言他怒火中烧地现身,干脆利落制服了这两个败类,并不费吹灰之力让他们不得不答应再也不写与埃尔弗里德有关的东西。
至于他威胁的方法有多毫不留情,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跟谁再提及,包括传说中理应对彼此没有秘密的他的伴侣。
下午回去的时间点比往常晚了一小时,埃尔已经到家了、在手忙脚乱地清洗食材,他接过手示意他来吧,她摘掉围裙不经意地问:
“你去了哪里?”
“喔,我去那家你喜欢的店买了巧克力曲奇。” 他平和地说。
她这才注意到桌面上的纸盒子,快乐地打开包装:“哇我的确最喜欢它!谢谢你总是这么为我费心。”
“你不需要总对我说谢谢的,埃尔,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他对甜食不感兴趣,然而面对她伸手拿过一块饼干喂自己,还是选择尝了口。
“要说谢谢,因为不能把你的体贴当作理所当然。” 她很执着,“再亲密也不可以忘记道谢。我妈妈和我爸爸长年如此、虽然不是真情侣……”
一瞬间深受触动的同时他近乎有点神经质地心想:他为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蠢货感到遗憾,遗憾他们没有和埃尔弗里德本人打过交道,他们的运气真坏啊、遇到的是他。
“好,随你喜欢。” 他若无其事地关掉水龙头,温柔地对她笑道。
毋庸置疑他的爱人是位正派得圣洁的好人——
他不是。
「 Soulmate 」
每个星期会有特定一天只属于埃尔弗里德和莉莉两个人,到电影院,逛公园,坐咖啡馆闲聊,购物,打网球(由于几年前的事埃尔对整个人泡进水里直至淹没过头顶有阴影,她们把游泳改为了网球)她们相谈甚欢,仿佛重返在霍格沃茨少女时代的悠闲与惬意,令精神焕然一新的“Girl day”。
“反正前几天开完会我才发现那俩傻瓜又溜出去玩了,魔法部聘请到他们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莉莉无奈地说。
“我相信那个街区的警察早晚会因为挨了太多遗忘咒致使大脑痴呆。” 埃尔冷幽默地接话。
“现在我决定不再抓他们回办公室,我等哪天他们真被警察‘收留’,那才会消停呢。” 她们大笑起来。
蓦地莉莉眼里一闪,放下咖啡杯小声道:“埃尔,快转头看,是上次那位在冰淇淋店和我们换零钱的帅哥教授!他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哈罗德’?” 她眯了眯眼,好视力瞥到对方文件袋上的徽章,微微点头低声说:“Imperial College的字符……看来他没骗我们。”
“噢亲爱的,他自然不会骗我们,他的谈吐很有教养,那天跟他聊天多愉快呀。” 莉莉狡黠地朝她眨眨眼,“你知道吗、我们应该叫他过来拼桌。”
“这不太好吧。” 埃尔犹豫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普通聊天而已,又不是调情,而且他跟你很多话题不是么。” 莉莉的笑容带着几许孩子气的欢乐,“他和你一样聪明、文雅、喜欢哲学书籍,多交一个像自己的朋友很好啊。”
“但如果西里斯知道后又要抓狂了。”
“宝贝,你别太宠他,他的不安全感该由他自己解决。” 莉莉不悦地说,想必詹姆日常绝不是缺乏安全感的性情,不然以莉莉毫不惯着的态度,他俩的感情不会这么好。
不等埃尔制止,莉莉已径直走向不远处在咖啡桌前看书的男人。
没过一会儿,对方友好地答应了她们拼桌聊天的邀请,他手里的书是海德格尔的《走向语言之途》、埃尔也喜欢这本书。
果然莉莉分析得没错,哈罗德先生和自己的爱好无比契合,共同话题不计其数,她们聊得很开心,要不是下午埃尔接到通知要回魔法部紧急修改明天的演讲稿,他们会一起吃晚饭的。
怀抱好心情地回家,莉莉一进门就高兴地拉着詹姆分享道:“我今天遇到了和埃尔超级像的人,他们简直跟照镜子的相似,像共享了灵魂那样,实在太有趣了!”
“……你说什么?”
唉呀,一时忘了西里斯人还在呢。
不过莉莉倒挺无所谓(甚至觉着好玩),于是陶醉地回答:“他是一所很有名的大学的教授哦,深褐色头发,黑眼睛,十分英俊,比埃尔高一点,气质儒雅……”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詹姆兴致勃勃地插话:“让我猜猜,他一定也很爱看书吧,特别是那些平常人一个字看不懂的天书?”
莉莉打了个响指:“Bingo!他赞成的观点她也同意,他们看待理论的思维像同个脑子、一模一样!”
“我的天呐传说中的灵魂伴侣——”
“我的天呐你们是合伙故意排挤我对吧。” 西里斯气呼呼地模仿詹姆可笑的语气,阴阳怪气地打断,“我才不上当。”
“你不信可以回去问她,我保证我说的是实情。” 莉莉叉着腰笑嘻嘻道。
全场唯一沉稳的哈利拿着自己的恐龙小牙刷,嘴里吐着泡泡,悄悄凑近问詹姆:“爸爸,什么是灵魂伴侣?”
詹姆学着孩子小小声答道:“就是我和你妈妈。”
“那教父呢?”
“我们正在深表怀疑。”
这晚回家后的西里斯假装不动声色地对埃尔弗里德提起此事。
丝毫没察觉到他在演平静的埃尔老实地夸奖了一遍哈罗德先生,她以为他若无其事的反应是真实的,因此没有掩饰遇见不寻常的人的新奇感:
“莉莉评价我们共用同个大脑,真好笑……”
哪里好笑。他一边听一边干巴巴地含糊应着,根本挤不出笑意。
半夜,确认她已经闭上眼,他才偷偷摸摸溜到书房,一本一本翻看那堆哲学著作。
可惜正如六年级的他,至今都看不懂半个字。
这群麻瓜哲学家是在拿人类英语编写什么机密谍报吗,像在看克林贡语似的。他愤恨地心想。
但是他努力地看了个通宵。
翌日的早餐桌上,喝了提神醒脑的活力药剂,他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轻咳一声,开始了表演:“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有意思的观点……说是思维的主观是心理学的对象,一切现象的总和是宇宙论的对象,一切存在之本源存在是神学的对象……以纯粹理性对于先验心灵论提供理念——” 该死的、背都背得如此拗口。
“康德?怎么忽然看这本书,你居然不觉得无聊。” 她感到好笑,奇怪地看着他。
“不,我想看点有深度的东西。”
“那挺不错。我到现在都没看懂康德的原著。”
……他好不容易看完的一本竟然还看错了!
他懊恼地腹诽,忘记热茶是刚泡好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把他烫得够呛——
“天啊你还好吧?!” 埃尔弗里德吓得站起身,眼明手快地用魔杖冷冻了自己玻璃杯的清水给他冰敷。
幸亏他刚才直接把热茶吐回杯子,没有伤到咽喉,舌头倒瞬间红肿麻木,她翻箱倒柜找了消肿药水,他漱过口后烫伤被缓解了大半。
一团狼藉。她无奈地问:“你到底怎么啦……”
沉默半晌,他才闷闷地说实话:
“……莉莉说你的新朋友才是你的命定伴侣。”
听罢她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他们胡说八道。可是现在,现在太真了,你们谈论的话题我光是听懂都费劲,你感兴趣的事我压根不了解。” 他挫败地垂下头。
“所以?这只代表我和他都恰巧喜欢看书而已,又不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确实犹如一体灵魂啊,你六年级在占卜课上说你会遇到命定之人,也是深褐色头发,黑眼睛,聪明……” 他越说越不满地皱起眉头。
埃尔笑着摇了摇头:“那只是恶作剧,完全没这人的存在,当时我骗你的。我从不相信什么命定之人,西里斯。”
“真的吗?”
“当然。我只相信以爱为基础的感情要双方共同努力去经营,包容彼此的小缺点,或是主动为他做出让步和改变。所谓命定伴侣是很不切实际的说法。” 她耐心地解释,并且以示安抚地拥抱一下他。
“你说得对,我也不相信这种荒唐的话了!” 他顿时恢复快乐地表示。
“那么以后请别再为了我看你不喜欢的书。” 她怜爱地摸摸他的脸,哭笑不得道:“你背得很差劲。”
「 Godless Woman 」
抽空匆匆前往圣芒戈看望米莉森,埃尔弗里德给这间私人病房加固了防止偷听的咒语,才坐下椅子低声汇报必要的消息。
脸色苍白的米莉森低声说:“……你要想点办法对付那个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了,你我都知道康奈利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有她的教唆根本不敢处处与我们作对,甚至觊觎下一任部长的交椅……他绝不能上任,不等几年他下台无疑就轮到了她有机可乘,那魔法部会完蛋的。我们必须确保克劳奇是部长,我跟你说过,埃尔。” 因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的米莉森凝重地看着她。
“我想你能够像上次撑过治疗——”
“即便我撑得过,我也要退休了,极度幸运的话再连任一次,可看看我糟糕的身体,哪怕民众以不确定继任者为由让我通过竞选,我也没有精力对付康奈利他们,拖越久不铲除这一势力,后患无穷。”
埃尔弗里德皱着眉,垂下眼陷入无言。
“孩子,我明白你不想做太绝,但想一想多洛雷斯在我们的提案投票大会上干了哪些好事,在我们的办公室上演了多少闹剧,已经无可救药!” 米莉森语重心长道:“今后你仍有很漫长一段路,你要学会狠下心做正确的决定。”
“……我清楚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埃尔忙于整理思绪与敌对方周旋。在会议上,她被驳回第六份草拟“门钥匙监管革新”的报告,上一份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没能成功压下的提案还是“魔药管制措施新修”。
每次两边要付出大量心血争赢一份草案的第一轮通过——说来这正是魔法部在立法制度上的弊端,怪不得威森加摩出现过不少见的腐败现象——鉴于只要撑过第一轮表决,稍后的两轮全然是走形式上的流程便定案。这就是她们为自己支持的提议争得头破血流般的原因。
正如麻瓜界的职业政治说客,埃尔弗里德要做的是首先避开所有烟雾弹、准确预判下次大会上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他们真正想获胜的那份提案,随即判断是否不利于自己,再和团队相应地做计划及对策。
敌对方同理,每场会议前要优先确认自身的阵营,提前争取的每一票赞成都是无比宝贵的,因为不到最后其实没人知道这些保证能否付诸行动,尽管在无数绞尽脑汁的应酬及拉拢中得到口头上的认可,那些人坐在席位上最终会不会按承诺举手依然未知。
“下半年的安排、诸位请容我看看……万圣节后,是今年最后一次大会。” 克劳奇司长翻过记录册看了眼坐在右侧身穿粉红色开襟毛衣、短卷发夹着黑色天鹅绒小蝴蝶结的胖女人,勉强地说:“乌姆里奇小姐,下次是由你汇报对吧。”
“是的,先生。”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用一贯做作尖细的声音说道:“我有必要指出大家应严格遵循入会议室的时间点,以示对我们的尊重。”
大多人的目光无不暗暗流露出鄙夷。
转眼间过去几月,到了表决的当天,毫无悬念地又一项臭名昭著的加强对注册壁炉监视的提议取得压倒性的选票。
令大众哗然的意外是,不肯落座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突然话锋一转:“司长先生,我还有一要事汇报。”
被当场打断总结发言的克劳奇隐忍不满,抬抬手说:“请继续。”
“我要实名举报备案席中的不正当行径,私下打探及干预我们的筹备过程,有违独立公正的民主原则,是冒犯硬性规定的不当行为——”
“乌姆里奇小姐,请你直奔重点,你要举报何人。” 克劳奇掩饰不耐烦,保持风度地反问。
“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我有人证和物证。”
典型的一招贼喊抓贼。
会议室响起一阵震撼的惊呼与窃窃私语,当事人沉住气坐在原位,像早有预判,不动声色。
内部委员会立即暂时免除她的职务,并将在三天后的威森加摩举行听证会。
看上去埃尔弗里德似乎输了大半,看上去她似乎无力顽抗,看上去,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仿佛赢得很彻底。
由于工作来往上的密切,巴蒂·克劳奇被迫避嫌地坐在旁听席,裁决的最高长官是威森加摩的另一高级执行官。
开庭前站在埃尔这一边的官员们都想竭力阻止外面的记者,然而她对他们淡淡地说无须费心。没有人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克劳奇司长也被蒙在鼓里。
“……道斯先生,请问在本案涉及到的11号修正草拟、你的工作是否有参与其中?”
“是的。”
“如你的直属上司乌姆里奇小姐所说,你的职责具有绝密性对吗。”
“没错。”
“请你大致描述上个月二号你与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的午餐场景。”
“我们、我被邀请和韦勒克小姐和她的秘书伍里奇小姐一起吃午饭,我们聊了些工作上烦心的琐事。”
“比方什么呢。”
“过多的加班,咳……和没完没了的编写提案。”
“她曾明确提过你正赶稿的提案吗?”
“对,她对我说,呃、‘想必这段时日你很辛苦,你们在负责今年最后一场大会’……‘你的家人对你的忙碌有没有怨言’。还有,‘不知道你们的上司是不是也像你有时刻在费尽心神,审核的同事真不好敷衍’——”
这时埃尔的辩护人站起身打断:“庭上,显然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让证人提及详细的内容,她只是像每一个普通人在午休抱怨工作上的繁忙。”
乌姆里奇的证人道斯急切地插嘴道:“她还问我所在的小组有没兑现过对我们员工的奖赏承诺!”
辩护人不依不饶地据理力争:“她还是没问过你们组内在准备的多项提案里的任何一项不是吗。”
“我们都清楚韦勒克小姐对我下属说的这些看似无心的话实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暗示我对我的下属们漠不关心。” 乌姆里奇在发言席上尖声反驳,皮肉松弛的脸上挤出笑容,“庭上,我想您明白我们内部严禁类似的交流。”
代理执行官头疼地死寂半刻,无奈地摇头道:“我需要观看物证再做定夺……书记官,请呈上编号为莉兹·安东尼女士的记忆影像,副长先生请上前宣誓已按规定用魔法严格检测过记忆是否属实、并无修改等人为编造的痕迹,且为本次检测结果承担全部责任。”
“我已确认记忆为属实,庭上。”
“好……我再多问一句,记录上说莉兹·安东尼女士是代表德鲁伊教选区投票的普通民众,背景调查确定无任何与我部的利益关系……记录在案的书记员请确认是否属实。”
“我确认调查属实,庭上。”
德鲁伊教、乌姆里奇个人信奉的正是这一教派,人证物证都是一伙的,心知肚明这场阴谋陷阱的众人为埃尔捏一把汗。
物证正式展示,以为胜券在握的乌姆里奇面带欣喜若狂的甜笑,不料下一秒,真实展示出的画面却是——
“……多洛雷斯,我不认为这次我们可以搞垮韦勒克那项适当放开门钥匙监管的提议,你知道那群白痴民众只考虑日常更互通之类的蠢事……”
“我已经搞定她想商量争取的那几个议员,他们会给她投空头票的。她远没有我们预想的聪明,我安插的眼线她至今仍未察觉,打探到她想押中的提案简直易如反掌。”
“不,多洛雷斯,我不想赔上我的前途!”
“听着,事成之后,司长甚至是部长的位置都是您的。我早就让我的手下待命,她中圈套了,明天他们会共进午餐……”
一段又一段意味深长的谈话景象映入眼帘,法庭瞬间炸开了锅,乌姆里奇等人恐慌地下意识叫道:“说谎!这都是被人编造过的假证据——”
“安静!安静!” 庭长用扩声咒勉强维系秩序。
整个法庭坐满了各界人士,包括瞠目结舌也不忘不停做记录的几家报社记者。
沉默不语端坐在被告席上的埃尔弗里德看着桌面,是全场自始至终最冷静的人。
至此,她的策略浮出水面的一刻也是敌对方被制裁的一刻。
毋庸置疑,在经过严密的调查后,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与其忠实的走狗们被判处阿兹卡班监禁,刑期不一,基于有更多证据佐证了几年前的战时阶段受过食死徒贿赂在管理追捕犯人上尸位素餐,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被判终身监禁。
事实上埃尔弗里德不觉得自己用的计策有多妙,比起麻瓜政客的手段,她显得体面又温和,只施展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
想来真够讽刺:乌姆里奇最唾弃的麻瓜,却又是第一个在魔法部大搞效仿麻瓜三流政客伎俩的人。
这里终究是魔法世界,权力的底层逻辑也是魔法水平,作为一位算计过伏地魔的布棋者,她窃取乌姆里奇的秘密绰绰有余。
自然前六次她是故意输的,为的正是揪出乌姆里奇最信任的副手。
合格的政客是要运筹帷幄,更要耐着性子,等待对方的底牌出完,就轮到自己了。
没有疑问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是个邪恶的女人。她想。
因此赢家也必须是……
更胜一筹的邪恶。
「 A Bet 」
一千天纪念日恰好是星期六,俩人上午会在波特家聚餐,前一晚哈利就问罗恩这周休息日要不要来自己家玩、明天午餐有豪华的双层蛋糕吃。
庆祝的蛋糕当然是莉莉的主意,特地在麻瓜地区最有名气的甜点店铺订购。
11:03AM两位主角到场,一进门,哈利难得先缠住教母:“埃尔快教我下国际象棋!巫师棋已经有点玩腻了……” 他觉得她这么聪明一定擅长,对座的罗恩反驳:“那是因为你一直输。”
她笑起来,问道:“你们确定想学吗?我下棋也没有多好。”
西里斯不客气地揭穿:“假的,这么久了我没赢过她一局。”
哈利睁大眼睛:“巫师棋还是国际象棋?”
“都是。” 西里斯诚实地回答。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笨?” 罗恩若有所思地接话,闻言埃尔朗声大笑。
“我就赢过很多次叉子。” 西里斯笑嘻嘻地转移战火。
取完蛋糕的詹姆在拆包装和找蜡烛,阴阳怪气道:“啊对对对,是谁每次连打家庭魁地奇都追不上我来着?”
“你举这例子只能证明你的四肢比头脑发达。” 埃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怎么这就护上了啊,真不讲义气。” 詹姆假装对重色轻友的鄙视。
莉莉敲了敲偷懒的煮夫的脑袋:“得了吧,你明明和大脚板的智力不相上下……快去厨房看火,别忘了给烤箱定时,还有记得摆盘——”
于是决定拖好兄弟一起下水的詹姆拉着一副悠闲模样的西里斯进厨房整理餐具。
“……没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三年了。” 詹姆用了个温和的魔咒来防止蛋糕的冰淇淋内馅融化,不经意地开启闲聊。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西里斯一边帮忙放好精美的陶瓷一边随口问:“你们何时买的这套新碟子?”
“上个月去摩纳哥旅游那会儿。”
“你的假期有够多的。”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嫉妒。
詹姆好笑道:“你一个翘班大王居然会羡慕我们做牛马的放假多。”
“埃尔的年假可能不够你和莉莉一半呢。她太努力了,我才特意翘班来平衡她付出的加班时间,免得魔法部以为可以无情压榨我们,懂吧。”
“哇噢,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偷懒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詹姆翻了个白眼,无情揭穿,“我可不像你能仗着关系光明正大地无所事事,整个傲罗办公室你最闲。”
“你变忙是因为升职呀叉子。” 他自我陶醉地炫耀道:“要不是我女朋友你怎么可能升得这么快。”
“少来,她有多严格你不是不知道。” 一聊起劲詹姆这著名大嘴巴忘记了要保守的秘密,得意洋洋地说:“我争取的额外五天假还是我以前跟她打赌赢的。”
“什么赌?”
“赌你们的恋情能维持多久呗,撑不撑得过两年——糟糕!” 詹姆崩溃地捂住嘴。
Oops
“你赌我和她撑不到两年?” 西里斯挑了下眉毛,灰眼睛里刚才的悠然自得顿时烟消云散。
“哥们,我说的是我赌赢了啊,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坚信你们可以长长久久,我对梅林发誓。”詹姆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急切辩解。
“……所以是她赌我和她不到两年就会玩完。”
话音刚落,埃尔弗里德恰好走进来拿玻璃杯,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自顾自地找孩子们最喜欢的几样冰镇饮料,低头倒可乐时漫不经心地问西里斯:“亲爱的你记不记得上次来陪哈利玩的巫师牌放哪里?他说自己找不到了。”
紧张的詹姆企图缓和空气里的焦灼,打着哈哈抢答:“肯定是在书房的抽屉里面,要么是他的卧室,他总是不放好东西,找不到就算啦。”
“但他很喜欢那副牌——”
“你赌我们两年内分手。” 突然开口一句质问打断,西里斯面无表情地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她。
埃尔错愕地看了看背过身装死的詹姆。
两个最熟悉其性情的听者瞬间清楚他是真正的生气,并且是夹杂失望与难过的气恼,在这样的情绪下西里斯·布莱克说话音量是低而沉的。
于是她赶快作出解释:“……那其实是詹姆当时随便开的玩笑,我都没当真。” 她用柔和的口吻安抚着,同时皮笑肉不笑地瞥了旁边流汗的詹姆一眼。
完了,等等不但要被莉莉骂、这周的文件量还得超级加倍,詹姆心死地闭上眼想道。
“你用假期做赌注输给他。” 西里斯眯了眯眼,不领情地指出。
“我只是想让他担任主管的职位,他想要更多的年假,我们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提到我和你的事情,但绝对不是我主动拿这种赌局作交涉。” 埃尔恳切地说。
“是我先胡说的,不是她,我发誓。” 詹姆悄悄移开厨房台面上的易碎品,害怕等等一争吵会祸及无辜。
“重点是你本来就不愿意给他额外假期的不是吗,你觉得你不会输,所以才同意和他赌,你认为我们之间连两年都撑不过,而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纪念日,真讽刺。” 西里斯自嘲地摇摇头,轻笑一声,目光悲切地注视着她喃喃道:“我简直不敢相信。” 说完走出了房间,她迅速追上去:
“等等西里斯、我错了——”
客厅里的俩小孩听见争论的动静面面相觑,哈利惊讶地呆呆瞧着教母跟埋头一路离开的教父。
What happened?
我们大概吃不成蛋糕。罗恩脸色凝重地回答哈利。
搞清来龙去脉的莉莉两眼一黑,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詹姆,“我就只要你做一件小事:放好餐盘和刀叉。”
结果这都能捅娄子!
气呼呼回了家的西里斯将自己关在睡房,想一人静一静。
当然一般独自待着也意味不可避免地顺带情绪内耗一番,不过埃尔弗里德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她锲而不舍地紧跟他回来。
“开开门,让我面对面和你说对不起好吗?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她没有直接推开门,而是首先询问。
实际上到这儿西里斯已经消气一半,但是为表达自己的心寒,他才不想那样快退步与原谅,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故意冷冷地回应:
“不好意思,西里斯·布莱克不在,他刚被他的女友杀了。”
门外的埃尔被他恶毒的幽默逗笑,不得不抿抿嘴憋下笑意。
“拜托,看在今天是我们纪念日的份上,不要让我隔着门对你道歉啦。”
莫名其妙地感觉很难再继续生气,他瘪瘪嘴,站起身为她打开了房门。
“谢谢……请听我解释,我发誓完全没有期盼自己会赌赢的意思,老实说我甚至没把它当真,牺牲几天假期换詹姆当主管是大有效益的选择,但我确实不该同意这样的赌局,对不起。” 她知道他的一脸淡漠是在端着而已,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拉近了一点俩人的距离,真心实意地说道,“那时我就当詹姆开玩笑。”
“你看的那些心理学书里写所有玩笑的本质都有实话的成分。”
好的又是一回自作自受,她心想以后再也不让他看那么多麻瓜写的东西。
看她罕见地无言以对,他忍不住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你是无所谓我们的感情、还是对我没有信心?觉得我会像花花公子厌倦——”
“我们越说越离题了,西里斯,我从来没有你假设的这些想法。” 她轻声打断,抬手触碰他的脸,推心置腹道:“好吧,坦诚告诉你,我之所以不像你坚信我们能永远一起,是因为我认为世事是无常的,我预知不了未来,谁知道意外会什么时候降临?也许我在哪天早逝……”
说到这句她有预判地示意他先听自己讲完再反驳,她接着阐明观点:“与其给出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承诺,我更想仅仅享受眼下的每一刻、和你待着的时刻,你清楚我不是出于礼貌对你说的我爱你。”
他垂下眼沉默了两秒钟,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听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随即他拥抱过她在脸颊亲了一口,令她联想到不再闹脾气的小狗舔主人脸蛋和好的场景。
“……好吧……反正,你别指望甩掉我。”
“我怎么敢。” 她推着他出门,“好了,我们得回去啦,刚刚大家可担心你呢——”
“是担心吃不成蛋糕吧。”
他们说笑着返回了波特家。
「 Birthday 」
西里斯对一年一度的生日一向兴致平平,比起他这位寿星本人,为他庆祝生日的朋友们显得高兴多了。
这不能怪他,毕竟过生日这事在他小时候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沃尔布加请的客人全是傲慢的极端纯血主义者,而且家族的礼仪规矩太多,他不是在过生日,是在被展示。
以致于即使去了霍格沃茨上学,往往是对方主动问起,他才勉为其难地想起他的生日日期,这也是为什么那几年他只管埃尔弗里德要圣诞礼物。
哪怕是现在,他都不会记自己的生日,顺带也不记自己多少岁,在他眼中年龄同样是个无聊的主题。
“今年你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最好别在那天提醒我二十几年前我出生了。” 他面无表情道。
埃尔叹了叹气,非常同情他对童年的应激反应,想想她自己的童年是多么的幸福啊,生日是每年她第一期待的节日,第二期待的是圣诞节。
“你不想跟我聊聊为什么你这么讨厌生日吗?说不定像你以前告诉我的,事情说出来心情会好一点。”
犹豫了片刻,他才摆好自己的椅子正对着她,勉强地开口:“好吧。简单来说,从我四岁起,每一年‘那个女人’总要一大早吵醒大家,把我收拾成一只放橱窗观赏的玩偶。”
“……那复杂来说呢?”
“请的一大堆鼻子翘上天的来客,强迫我问好,强迫我记住每一个人是谁,不然等人都走了就等着挨骂吧。” 他自嘲地勾勾唇角,一说起最难以释怀的原生家庭就不知不觉滔滔不绝:
“吃饭的过程也不叫吃饭,叫谁都来为我的人生规划插一脚,我才几岁啊就想着帮我安排结婚对象,我不止每个年头都被安排好,所谓什么时候要做什么合适的事……估计我当年要没进他们对唾弃的格兰芬多,我连每个小时要做什么都会被规定。”
“你知道在贝拉的订婚宴上他们都在聊什么吗,总结一句话,如何将麻瓜的头都砍下来给纯血家族的墙壁来点装饰……我听得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受不了地开口说我不清楚麻瓜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所有人瞪着我。当晚刚到家,沃尔布加立即给我一个耳光。”
“你记得三年级我在礼堂分享麻瓜书籍结果放假回去第一天就被禁足吧,她想把我活活饿死呢,哼,我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多亏了你和叉子给我寄来食物……有次她看见信封上你的姓氏,直接发飙地将滚烫的粥泼在了我手上……这正是我至今仍怕烫的原因。”
说着说着,他已经从生日的灾难偏向原生家庭的灾难,声音沉重得没有起伏,压抑的情绪却像打开闸口的汹涌河流,他冷冷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某个角落,灰色眼睛里闪灼着僵硬而神经质的恨意,如同既恨口中的那些人,又恨他自己。
专注听完他的叙述,埃尔弗里德难过地注视着他,动作轻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抱歉……西里斯,我真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让你能够好受一些。”
他回过神来,强行装作云淡风轻地说:“算啦,过去了的事也就那样。反正我现在用不着再受那种苦。”
“我真希望早点认识你,或者你早点认识詹姆,你就不会这样恨你自己的生日了。” 她诚挚地强调道:“这可是你出生的日子啊!怎么可以没有人感谢你的诞生……不行,我要好好弥补你,每年生日你都能向我提一个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唉不用,其实我早对那堆破事没那么在意了。你用不着弥补我。” 他别扭地回绝。
“听我说,我只是想给你点美好的记忆。” 她耐心地劝解道:“承认自己的情绪不是软弱的丢脸的表现。你不也记得我向你承认如今我对海水有阴影吗,还有因为我父亲死于炸弹造成现在我看不了战争电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这很正常。”
闻言他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不过他依然嘴硬道:
“埃尔,实际上我真的不——”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你可以花时间慢慢想。” 她温柔地轻声打断,“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听到后半句捕捉到关键词,西里斯愣了一下。
沉思一秒钟,他表面语气淡淡地反问:“……什么都行?”
“当然,什么都行。” 她充满神圣的光辉。
“你是不是认真的?” 他又问了一遍。
“是的啊。” 她依旧没发觉事实上他们的对话已不再是她以为的温馨,甚至体贴地补充:“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吧,我承诺了会为你实现,我绝不食言。”
出门前她体贴地抱抱他以示安慰,他仍在假装失落地和她告别。
家门关上时埃尔弗里德还在心想自己做了一件动人的好事——
她完全不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自讨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