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为了莉莉向邓布利多告密预言之子选的是波特的儿子,他承诺的交易令他的大脑封闭术永不敢松懈,命运的戏弄与提心吊胆的滋味他是第一回品尝,当然,还有强烈的追悔莫及,只是他从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情,很快讲究实际的思维驱动他专注着邓布利多每一句交代。
不过,这一星期突发的事故,真是应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
其实蠢货布莱克的生死他不关心,但保密人是谁,邓布利多没有完全如实告诉他,自然倒不如说,邓布利多基本没告诉过他什么事。从现实出发,不管是埃尔弗里德·韦勒克亦或西里斯·布莱克,黑魔王这一局根本不输,两人就算不死也落得最坏的下场,而黑魔王真的不想杀韦勒克吗?不,是想折磨与利用透了再说,韦勒克领头的那家报纸产生的影响力太大了,以黑魔王的行事作风她需要惨死不止一遍。
赶在袭击活动前,他照惯例传送情报,优先是对西班牙的预警,现在外边的境况要命得糟糕,敌人的棋盘正在靠拢包围圈——他想不通西里斯·布莱克这蠢材为何要在这关键节点上逃跑,越狱是坐实了罪名的举动,国际巫师联合国发布全球范围的通缉令,尽管邓布利多基于事发同一天吉克·冯特纳和埃斯波西托等事关的国会成员被暗杀的现象推断,押运的人员混入了一心是要布莱克死的黑巫师,逃命是被逼无奈。
无论逃到哪儿去,但愿这家伙别再干蠢事,同阵营的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已经命悬一线,再这么下去,莉莉的安全也会被有所连累——西弗勒斯希望莉莉对此什么都不知情,否则以她重情重义的个性一定会管到底,他不在乎除她以外所有人的性命。他自以为他一直如此。
直至,邓布利多平静地问他:“……从今天开始算起,西弗勒斯,我还能活多久?”
遭遇这不可解的诅咒,邓布利多深知唯独能拖延的只有蔓延速度,这直面将死的坦然,令他不得不也处变不惊地给出答复:
“最多一年。”
困境是永无尽头的。
但是倘若没到真正终结的时刻就挫败地觉得这就是绝境,那就真的什么都挽救不了。明明他向来讨厌这一类空洞的多情的自我鼓舞的言语,眼下他竟找不着精力怨恨它们,包括一切曾占据他头脑的不甘与仇恨,一切将整个世界视为不公来源的愤怒,眼下亦无法再旺盛地滋长,一切遍布甚至蚀刻灵魂的劣根性,在发现自己彻底没有退路的此时、他不再具备力气紧紧抓着它们不放了。
所以往后的一次次,再没有忽视他者的生或死,行为走在陈旧执念的前头,即使他不需要解读成相助,更不需要谁为他感激涕零,他再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袭击任务结束归来的组别在他预想之外——倒不如说,打开被敲响房门后目睹的情景远在他的预料以外:衣领和袖子沾上血迹的小巴蒂,差不多狼狈的雷古勒斯,以及,最近同样被重伤噩运缠身的埃尔弗里德,她的脸比白纸还苍白几倍、像从结冰湖底溺亡被打捞上来的尸体,要不是左右有人撑着她估计早就晕倒。
“你先回去处理好自己的伤,这里交给斯内普。” 雷古勒斯演绎着波澜不惊的态度,虽与昔日相差甚远,倒也没有引来猜忌的破绽,因为小巴蒂的眼神深处看上去要更失魂落魄、恍若惊吓后的呆滞,沉默着点点头走出门。
这几天同时发生许多事、包括他与雷古勒斯·布莱克两个长期封锁间谍身份在工作上的正式接轨,此前为机密起见邓布利多从不多透露细节上的安排,他是敏锐地发现雷古勒斯在埃尔弗里德受钻心咒时的反应而就此推断的。
“不是普通的烧伤……” 雷古勒斯罕见地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跟门外的小巴蒂刚才的模样如出一辙,这俩位一个年龄段的少年身上总萦绕着深刻的老练气质,届时却不约而同地依稀乱了阵脚,语气僵硬中夹杂焦灼,“是龙。”
“是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一种火球龙③的‘杰作’。” 她咬牙补充道,费力地迁就这左肩坐下椅子,冷汗遍布她的额头,深呼吸着解释:“……它的火焰,具有类似毒牙龙的毒性,伤者会被致命感染。”
一贯秉持谨慎小心的风格,西弗勒斯·斯内普自如地控制着分裂咒剪开她后背阻挡视线的衣物,夏季的长袍无不是轻而薄的质感,火一烧压根用不着半秒就渗透、连及时扑灭的可能都没有。
顿时,肩膀上鲜血模糊的烧伤暴露在冻结的空气里,目测伤口的直径至少有三英寸,边缘凝固的血渍已呈现趋近黑与红,在周围白皙完好皮肤的对比下,皮开肉绽的状况显得更加的可怖,想象不到这级别伤势的埃尔弗里德有多痛,然而她是全场第二冷静的人,第一冷静是他自己。
他板着脸观察了几秒钟,转身搜寻一排排摆满装着药水的玻璃瓶,顷刻间,配置药剂时瓶罐碰撞的清脆声响是屋内独有的生机,一份起到消炎和解毒基础的药水快速地调制好,深蓝色泽晶莹剔透,他吩咐雷古勒斯:“上药时隔半小时分三次,期间伤口四周保持干燥,你要协助我用清理一新咒擦掉汗液,还有,绝对不能抓到伤口,表皮再生会很刺痒。”
“……不用给我祈福了,动手吧。” 她还用无杖施法把雷古勒斯刚给她倒的冰水变成高浓度红酒,仰头一连喝了好几口,一手紧紧拉好长袍,肌肉发抖,牙齿打架,头脑则不自觉地回忆着大半年前莉莉生产的场景,对于她而言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疼痛,临床上定义分娩是最高级别的痛觉,重度烧伤都比它要轻……即便从小她接受的大众文化环境常热衷于宣扬钢铁般正面坚韧的男性军士形象、及他们背后的家庭维系者:妻子与母亲,可实事求是去看,这堆文化里既没有正视与肯定过她们的贡献、只有虚假的光环——让她们沉浸在头衔里牺牲更多吧的叙事,以致她们永远位于边缘,连生产经受的痛苦也没被重视。假如负责孕育和分娩的是男人,真正的无痛技术早就发展完善并得到普及,无痛针的优惠券会像狂欢节游行花车上的彩带到处飘落……想到麻瓜世界的现实,她被分散了注意力,更没闲心感受疼不疼的了。
难得出乎西弗勒斯·斯内普意料的是近一小时消逝,她肩膀上的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痕迹。
……这不可能。他脸色凝重地确认排除选材剂量温度等可控因素,既然不是出错,极有可能是太迟接受专业规范的伤口处理以致感染,大概烧伤后第一时间有人帮她按常识性的理解用了清水如泉,未曾这办法仅限于火蜥蜴或者普通烧伤,而毒素蔓延滋生的情况下会造成危险的错误。
现在要重新配制药水的困难在于该品种的火球龙非常稀有、对它研究的现有记载少之又少,短时内做不到精准地解毒,只能靠止血和延迟毒素进一步侵蚀的补剂短暂维系她的生命,但这终究不是最优解,堪比穿了个血窟窿、表皮不能再生是极其可怕的开端,就算是巫师也不可幸免。
药物的止痛效用可观,她的前额抵着桌面睡了过去,见状他将雷古勒斯拉到一边说出实情。
耐心听完,对方不容置疑道:“她不可以再待在这。她们也铁定心要接她回去,我沟通交涉了几次,这属于唯一的办法。” 雷古勒斯决绝地提及原本的计划要提前施行,“不然越是拖到等黑魔王回来,损失越是不计其数。”
是的,从哪个角度出发,这都是迫在眉睫的对策,只不过重伤下怎么接回去真的是个问题。
“我记得她说过自己也是阿尼玛格斯。” 虽然从没见她变过,以她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关键时候掉链子,“凤凰社有个小孩是德鲁伊……那位叫多卡斯·梅多斯的做好了策划,最迟后天就要行动……”
他听懂雷古勒斯的意思,是让他在当天配合地支开多余的人或打理相应的阻碍。
他们聊了不一会儿,埃尔弗里德恰好清醒,雷古勒斯正想转告变动的计划,她淡淡地打断:“我刚刚听到了。” 随后没有神采的眼神投向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我想跟你谈一谈。”
“……我到外面等。” 雷古勒斯恪守地礼节带上门。
房间一片寂静。
窒息的沉郁与苦闷浸泡在呼吸时的每一秒,埃尔僵硬地开口:
“把偷听到的预言告诉伏地魔邀功的人是你。”
他沉默无言,事实上,是说不出话。
“如果被选中的不是莉莉的孩子,如果是某个陌生人的婴儿,你会不会加入去追捕和协助黑魔王谋杀那孩子的路上?” 她如同没有生命力的机器在执行指令,凝视着他,仿佛只是在问他觉得今天天气如何的口吻,“你不回答吗。”
“……我没有想过。” 他眼睛里那片黑漆漆的潭水在流尽,在干涸,假如怨恨是他自始至终唯独的生机,从前他不屑于的机会到今日却化为所求,否则,活着面临无法转而新生的痛苦,比赴死还要叫人恐惧。
“你‘没有想过’。其实你也不在意哈利的生死……命运的惩罚降临在你的头上,你跟十七岁时的我一样走向地狱了,西弗勒斯。真不公平,你怎么能表现得好像只有你失去莉莉才会最痛苦、你会是最痛苦的人那样,明明对于我来说这比杀死我还无法忍受,我无法忍受……那是跟我妈妈同等重要的最好的朋友。” 一瞬间埃尔弗里德整个人仿若褪了所有色彩一般,一小时多前承受最疼的烧伤她没哭,这一刻眼泪却从空洞的眼瞳汇聚、滴落,这几年,长久地迫使自己意志坚定,已失去的与有风险即将失去的、阴影充斥在心底,困境依然接踵而至,累计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最后一根稻草是阴差阳错的自作自受,于是像做完手术过了麻药的病人,她强行灌给自己的精神麻药也在这一刻消耗殆尽,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控制不住泪水,和小时候就形成的习惯没变,她抬起两手捂住了酸涩刺痛的眼睛,每当处于汹涌的悲伤她像是回到情绪不受规训及压抑的、还能随时随地宣泄情感的幼年,哭法也会像那个时期的自己、能够直接表达难过的自己,而这样的举动更令他回想起他们刚认识的十一岁,回想起三年级的决裂她对自己说的话,悲从中来的记忆重叠,他像根木头僵在原地感受血液的冻结。
自然而然,后续是门口的雷古勒斯以“再晚会引人怀疑”为借口带走了她,尽管走时她的情绪已经有所平复,他本人反而难得地感到五味杂陈。
随机找的一间不起眼的、没有被魔法监视的小型客房,当中没有冗余的陈设,墙上一扇单调的窗户。
埃尔的状态很快恢复成静谧的、带了点神经质的若无其事,她询问起外面的现状,出于感同身受的苦闷、雷古勒斯全都没有隐瞒:从西里斯的越狱到冯特纳等人的死,以及艾莉西亚·克里斯和声援她被食死徒俘虏的学生们公开抗议……一件接着一件重磅炸弹,讲不出半个字的良久,回过神她先是问艾莉西亚跟那群孩子的安危,才声线不稳地低声说:“……他为什么要跑?”
“邓布利多先生认为是看押他的人混入了黑魔王的奴仆。” 雷古勒斯了解兄长的临危应变能力,“他目前是安全的,我收到先生的消息。”
“但是现在全世界都在通缉他了……” 她惊魂未定地喃喃,殊不知要论最大危机实际是她自己,一来在食死徒总部,二来体内的剧毒未解重伤在身,她却还有空担心别人。
“社员在想方设法与他接头。” 雷古勒斯勉强地说出一句与安慰沾边的语句,“小矮星是叛徒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多亏那几个伊法魔尼的小孩。”
听罢她怔了下,眼里浮现延迟的、被背叛的痛楚,急切地反问:“莉莉和詹姆他们不会也知道吧?”
“这我不清楚。不过我听说,这星期来伊万斯夫人病得比较重。”
又陷入了静默不语。
“我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彼得。” 她放在桌上的右手握紧成拳,百感交集,“詹姆,西里斯和莱姆斯对他这么好,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也多年追随着他们。自卑与恐惧竟然能驱动一个人忘记过往的美好,主动刺伤朋友几刀……这种事,原来真的存在在世上。”
劝解与被劝解的立场置换,雷古勒斯坐下对面的座椅,多次过命的交情消解了他曾经亲手建构横在俩人中间的隔阂,此时推心置腹地缓慢道:“埃尔弗里德,世上多的是把自我摆在感情前头的人。你所看到的所谓对他们的追随,我想倒不如贴切地说是在追随自我缺失的一部分,即便小矮星彼得本性怯弱,而分院帽选中他进格兰芬多,是他对勇敢确实有追求与崇拜,既然现实中他付不出行动,就让一些偶像满足他的虚荣心,詹姆·波特和我愚蠢的哥哥等人,正是他内心最渴望的光环具象化罢了,一年年跟在骑士的身后,便以为自己也是骑士……总有些人,永远需要追随着谁来支撑前行,与道德感无关,他的野心或欲望需要由一个具体的人替他实现,最后,他换了选择,他选择表面无可匹敌的黑魔王。我很了解这类人,因为我也是其一。”
“你远比他勇敢。” 她不明白雷古勒斯的措辞为什么不是“曾经是其一”,给予诚实的认可:“你克服了对伏地魔的崇拜幻觉,现在你蜕变为不需要再追随别人。”
“现在我是追随了你。” 雷古勒斯平心静气道:“我并没有那么快就有长进。”
“那只是时代的局限。” 她不吝于鼓励及肯定,“我相信和平到来后,你能完全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领导者。”
“……你还在相信未来我们会胜利。”
“当然,我必须相信,哪怕此前失败无数次,我不会犯下伏地魔的错误——我是不会畏惧自我的,构成我的会有对也有错,有光明也有灰暗,有生也有死,构成我的全部,我不会像他懦弱地逃避。” 顶着肩膀上尚未痊愈的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的决心却岿然不动。
生长在犯错意味着被过度严厉批评教育“错误是不可估量的屈辱”的家族,雷古勒斯第一次听到有人义正言辞地对他说“犯错没关系”,按道理他理应用母亲教导他的言语去反驳她,可是,作为已差点死过一次的幸存者,他感觉或许的确,如硬币的正反两面,人不可能是单面的、一维的。
临走前她拜托雷古勒斯找机会打听小巴蒂·克劳奇穿的一件外套——
“他的外套?” 雷古勒斯奇怪地眯了眯眼。
“对。你赶到我们身边的时候,他正用那一件黑色长大衣盖上我的肩膀止血,你应该会有印象,它的裁剪很特别。” 从小有位著名服装设计师妈妈,耳濡目染下她分得清衣服在制作上的细微区别,是否量身订制、不可多得的作品一眼可知,小巴蒂的这件外套绝不是出自巫师之手,更何况,它与她的某一记忆中见过的景象极为相似,这是条重要的线索。
“你想让我问他那件外套怎么来的?”
“没错。”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深夜时分,扛过思想斗争的雷古勒斯终是冒着最大的风险悄悄潜入书房、隶属于伏地魔众多房间的一个,实在是被逼无奈,原本打算到战争的末尾阶段以几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才实行的举措,不得不被提前到今日:黑魔王恰巧不在国内已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再者因利默里克偷袭事件大获成功后内部全员有所松懈,凤凰社骨干成员接连受到重创,食死徒正沉浸在迎来胜利的美梦,眼下是最好的成熟时机,他要确定还有没有魂器,或是所有可疑的东西。
贯彻严谨的作风,为了这项艰巨紧急的任务,雷古勒斯费尽心思使用借来的隐形衣赝品,姑且避开房间的魔法保护层,搜寻了很久,可惜并无结果,书房真的只放了书,但是按照对黑魔王的了解,总会有奴仆不配触及的私人物品。他猜得准确,最后他在书架暗格里找到两把长得一模一样的金钥匙,黑魔王原来也有金库,而且神奇的是,它们均是一等一的复刻,任意取走其一即可,他来不及犹豫和迟疑地带走了,凌晨就高效地将其交给了这些天时不时以不同的阿尼玛格斯来附近转悠观察敌情的克莱尔。
似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殊不知事实上早有人对他有所怀疑——运用咒语跟踪他到书房外的小巴蒂·克劳奇,然而很难说清动机、却暂时没有选择揭发他的意图——十几个小时前在利默里克发生的插曲,复杂的思绪萦绕至今……四组人是分头行动的,其实早在出发前贝拉等人就叮嘱过自己这次只负责做好辅助、至关紧要的是看好俘虏,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让她顺势去死,甚至连魔杖都没有还给她,手无寸铁对付随时恶化的险境,如今回过头来再思考,小巴蒂猜到有人给魔法部的阵营通风报信,当时主办方的活动现场很空旷、驯龙师们有备而来地与他们对战,平民疏散得颇为及时,也只有贝拉特里克斯这等疯子做得出直接放出笼子里火龙的举动,通常大多品种的龙都有意避开人类,凶残的食人类型除外,食死徒狂笑着激怒扑扇翅膀想飞走的龙,眨眼的功夫,战况随着火龙喷出的烈焰野蛮地蔓延,火势将他和别的食死徒隔开,就在他缴械了对面的一个研究员巫师并抵挡住一只火球龙的攻击之时、就在这一紧张的短短几秒,捡到那陌生人魔杖的埃尔弗里德·韦勒克不带犹豫地幻影移形,以为她想逃跑而急匆匆想着跟上去,不料抬头一看,她是移形到火球龙的背上——运用杰出的变形术把火龙脚边断裂的锁链变为高韧度的缰绳束缚着龙的脖颈,使尽蛮力往上牵制着它好让火焰不再直直喷向一栋栋房屋,它正锲而不舍地一边挣扎着想将她甩下来一边往近两英里外的居民区,他看得出来它会路过哪里,正是利默里克最多巫师聚集的地方,正值早晨,一家家商铺分布在街道的两边,熙熙攘攘着其乐融融的亲子出行,押中目的地的他是比她早一步到的,这里一片祥和,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对父与子、父亲正给年幼的儿子挑选生日礼物,而下一个时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混合着前方路人惊恐的惨叫袭来,登时火焰四起,中了她先前好几个咒但仍未屈服的火球龙低飞掠过屋顶的一片片破碎的砖瓦,他来不及多想自己的任务实质,耳边是烦人的小孩哭声,他四处甩过咒语扑灭大火,这时,在嚎叫着的火龙背上的韦勒克大胆放开手、配合缓冲惯性的魔咒她敏捷地一跃而下,滚落到地面后她马上站起,尔后,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听到从背后传来她的一句“小心”,再转过眼她已经拿不属于她的魔杖用铁甲咒挡下火势,与此同时,在路边没有逃窜的其余几名巫师一起放咒,才终于击晕了倒下的火球龙,见无人死伤,他正偷偷松一口气,听到一旁的陌生人恐惧地对她说:“……姑娘,你的肩膀被火烧着了……!”
大脑空白地用常识中的清水如泉咒一遍遍浸湿她的伤口,后知后觉的疼痛感令她呼吸变重和身体发软,有好心的巫师围了上来想帮她,显然他的食死徒身份没被辨认出,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并不想跟普通人似地融入这一堆单纯得愚蠢的群众,他们对他父亲的盲目支持,从来被他所厌恶,情绪介于恼怒烦躁和不知所措之间,他的毁灭欲在这会儿才延迟地涌入内心,所幸情况没有失控、没过两分钟,雷古勒斯·布莱克赶到了——可以称得上半个合格的政客,雷古勒斯应付人群的能力极佳,几句搪塞让一众信以为真,三人这才回到总部。
不论怎样,他暂且下定不了决心。他不知道……
他还没有弄清自己的想法。
当晚贝拉特里克斯霸道地来访,门也不敲,趾高气昂走进房间,看见埃尔弗里德在桌前铺了几张羊皮纸,用羽毛笔写着些什么,以为她是在老实地按照黑魔王的吩咐行事,贝拉心里满意些许,但仍扯了扯薄唇唇角嘲笑:
“你竟为了救个男人而负伤。”
“我只是条件反射。” 埃尔弗里德抬眼看向面前美貌惊人的傲慢女子,“换作是谁我都会救,他算是我的队友。”
“哈,我们可没有这愚蠢的说法,跟谁搭档要是连累了正事、要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没实力保住,就是该被淘汰,就是该死。” 贝拉狞笑着咬字用力地说。
早清楚对方的个性,埃尔神色淡然地无言几秒,以一种轻松得如老友聚会的语气、意味不明道:“那么,你赞成有仇必报的说法么。”
一时没懂她飘忽得略显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转移,贝拉眨了眨浓密长睫毛下的棕色眼眸,颇为不耐烦地回答:“这不是废话吗。哪个蠢货连报仇都不敢,是比懦夫还叫人不耻的低贱!”
“所以你觉得,我该不该向小矮星彼得复仇。” 她不动声色地抛出了这个问题,果不其然,贝拉特里克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兴奋、扭曲和形式上的稍有克制:
“……那家伙如今是主人的奴仆,你要先经过主人的同意,不能擅作主张。” 贝拉踱着步,包裹在收腰长袍的高大身材显得倩丽而颀长,“不过你想寻求折磨人的建议,我倒可以勉为其难给你几句忠告。”
“是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被誉为癫狂之最的女巫,没半点害怕的心情,准确地说,“疯女人”是在她眼中最值得商榷的存在,她只会想弄情疯狂背后的真相本原,所谓癫狂的本质,她只会有探究欲,“那我须提前‘谢谢’你。”
“哼,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活不到能报仇的时候。” 贝拉特里克斯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与冷血的讥讽,诡异地微笑着瞧了瞧她的肩膀,“你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