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出生后家里多了除放置摇篮的睡房以外两个房间,一个是铺满彩色泡沫软垫的游戏屋,另一个是存放玩具的储物室——西里斯每天都会给他带不同的毛绒玩偶或者有趣的遥控汽车模型之类的,有麻瓜的也有巫师出品,莉莉不得不温和而无奈地制止他别再买了、这样下去这个家得变成“波特玩具店”。
至于埃尔弗里德带来的礼物更多是实用的母婴护理产品,玩具则是积木、拼图和音乐盒这种益智的类型,魔法部不用加班的日子她会天天过来,虽然在带孩子这方面她尤其不擅长,西里斯笑她第一次抱哈利时笨拙得像在抱一只烫手的橄榄球。
“亲爱的,你要托着他的后脑和屁屁。” 新手妈妈莉莉微笑着耐心教导,埃尔的耳朵有点发烫、她很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他太小只了,我不知道我的手该怎么摆放……就像巨人不知道怎么捡起一颗苹果。” 她幽默的自嘲逗笑了大家。
巫师照顾宝宝和麻瓜的不同点不算鲜明,奶粉还是要泡、尿布还是要换、哄睡同样头疼,只不过用魔法清理起来更高效一些。詹姆经常在帮哈利换尿布时自言自语:“好的,哈利,现在我们要将你的便便尿片包好扔进垃圾桶,就像把鬼飞球投进铁环——10分,伙计……”
“叉子,我觉得他的表情不像在听你讲解魁地奇。” 旁观者西里斯懒洋洋道:“他更像在抱怨:‘老爸,请让我安静地上完厕所’。”
懒得搭理朋友满嘴跑火车的詹姆熟稔地为哈利换好干净的纸尿裤和衣服,开始对宝宝遗传了妈妈绿眼眸进行日常的赞美:“噢哈利,你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小男孩,因为你拥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
对猜错瞳色的赌局,埃尔输得心服口服,本来关于输赢的东西她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西里斯这个最大赢家在纠结,忽然他福至心灵道:
“如果我要戴你的耳钉,我认为总不可能戴一双、这很奇怪,你知道,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分开它们,你戴单边我也戴单边。”
“可以啊。你要左耳的还是右耳的?” 平心而论这一对耳钉的款式她还挺喜欢的来着,能拿回来一只当然更好。
他有点意外她接受得这么快,毕竟他是一时兴起的提议。忽然转念一想以前她就是比较无所谓发展感情的性格,暧不暧昧拉不拉扯的她实在没空在乎——这样挺好、他自己也是懒得进行所谓的情感博弈,那些所谓如何让对方迷恋自己的技巧,他能耐着性子等待她,但从没想过要依靠不够真诚的伎俩讨她欢心。
总而言之,好歹是戴上这多少象征着他们关系不浅的信物了。
婴儿长大的速度最为快速,几乎一个月变一次模样,迷上拿摄影机记录生活的西里斯帮哈利宝宝拍了不少相片,倒不都是单人照,大多有莉莉或詹姆入镜,也包括埃尔,其中有一张是哈利抓着她的金头发发尾咬了一口,他很喜欢这张照片。
明明家门外上演着每一场残酷战役,只要回了家回到亲友的身边,看似艰难的时光就会被扭转成在点滴的美好中平和地流逝。
入秋后克莱尔和瑞斯去上学,她们算得上适应课堂,成绩不差。瑞斯的十五岁生日埃尔为她举办了小型的庆祝派对,刚好是周六,有空的熟悉朋友都到场了,这也是哈利参加的第一个生日会,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这派热闹的景象,一边又被变成各种各样小动物的克莱尔逗得放声大笑。
凤凰社开完会的西里斯在切蛋糕环节才赶来。看见西里斯真人后,瑞斯惊讶地问埃尔:“他走在路上居然没星探追着劝出道?”
“嗯,下次我会叫他不用幻身咒去麻瓜商业区逛一圈。” 埃尔接下她的玩笑话。
而瑞斯仍一本正经、格外陶醉地说:“你是要尝试尝试,你知道到时有多传奇吗——领袖级别的政治人物与好莱坞男明星是情侣的搭配,他能让你带出门长面子,你是他在业界发展的保护盾……”
不得不打断小姑娘天马行空的喋喋不休,埃尔无奈地挑了挑眉,淡淡否认道:“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以及,我们不是情侣。”
“我说的以后。” 瑞斯克莱尔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直觉。”
真怪,如今埃尔弗里德发现自己并不反感她们的调侃,不像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她记得有次斯拉格霍恩教授没反应过来顺着同学的胡言乱语自荐能当证婚人,当时她在心里愤愤地抱怨了句教授中午没醒酒就来上课……尽管莉莉和詹姆举行婚礼的那天,准时出席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看上去兴高采烈的,不知道的可能会误以为这是新人的家长。
若从没有打开音乐盒里的信封,七年级她的首任约会对象无疑不会是格林格拉斯,那往后大概,平行世界里的她已经像莉莉和詹姆那样跟他一起——她意识到自己接受得了这个假设,正如接受得了真正的现实,搁置会占据自己头脑情感的现实。
因为只能确定活在眼下这一刻,所以给不出任何承诺,任何本应愿意予以的约定。不过这晚,他们跳了舞,钢琴声悠扬动听和缓,迟到好几年的共舞一曲,其实不论弹琴亦或跳舞西里斯本来通通不喜欢,这会令他回忆起在家被规训与拘束的童年,可是今晚他主动邀请她跳舞——为了他们经历过及经历着的这一切,为了不明确的明天,为了铭记跟她一起每一神圣般的瞬息。只要舞伴是她他可以忘记所有曾经的不快。舞步一来一往之下他的西裤腿与她的绿裙摆轻盈触碰在一起,灯光和煦地打落在俩人身上,让他们专注地凝望彼此,记住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浸泡在虔诚情志里的倒影。
让他们记住存在的这一刻。
“……我有个疑问。” 她忍不住好奇心,“为什么四年级的圣诞舞会你只站在一边看热闹,明明你的舞跳得很好。”
“相信我,要是你从小学什么都被挑剔和打击,你不会对它们再有兴趣的。” 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抱歉。”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句。
“不用抱歉。” 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只要你觉得我做得好就够了。”
被他的心境所感染,埃尔弗里德真挚地说:“但我也希望你接受你的全部。别拿过去苛责自己,那会很痛苦。”
西里斯愣了下,心灵涌流着带痒意的痛觉,他的喉结不由动了动,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对蓝绿宝石似的眼睛,他们离得真近……如此的近,她的高跟鞋消减了和自己那不到十公分的身高差,这么面对面配合慢节奏的舞步,稍微再靠近些都有可能碰到鼻尖。
他们会有很多机会、未来会有的。他想。
派对结束得不晚,考虑到生日的主角是要保持充足睡眠的青少年,不足十点就相继送别了大家,埃尔收拾着五颜六色的缎带、酒瓶和玻璃杯,默默帮着清理卫生的瓦伦娜佯装轻松地冷不防提起昨天推掉的重要项目。
“为什么呢?这不是你最期待的合作团队吗?既有业界权威的设计师,又是对职业具有深远价值的国际活动。”
“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我不能丢下你,宝贝。” 瓦伦娜坚决摇头道。
“妈妈,我今年二十岁,在魔法部有职位,身边又有一大堆朋友,最没必要担心的就是我。” 她耐心地解释,想打消母亲忧心忡忡的念头,没有预料到静默了须臾,看着她戴的旧耳环、瓦伦娜脱口而出的却是:
“……也许我会后悔今天这样问,但是,我害怕未来我更后悔的是自己一直没有争取——从最初我就在麻木地接受每个人的离开:生父母,我的养母,伊奈茨,鲍勃和亨利……到现在是你。” 她看见瓦伦娜眼里涌现失意混合着央求与固执的情感,此时和昔日的理性从容大相径庭,“跟妈妈走吧,埃尔,不要燃烧尽一切,不要献出所有去对抗‘他’。”
闻言埃尔弗里德错愕地注视着首次显露孩子气的母亲,哑然了半刻,才缓慢地开口:
“没有。” 她恢复平静,“我还没有献出一切。”
顿时瓦伦娜寂然了,情绪在无言中迅速冷却,她们的角色似乎错位,埃尔学着幼年起每次伤心难过时瓦伦娜安慰自己的措辞和语气:“你也不是不去争取,妈妈,而是你选择尊重我们的决定。”
“我曾经也用尊重这个词骗过自己。” 瓦伦娜自嘲地苦笑,“可是我必须承认我做过最后悔的选择是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伊奈茨的告别。”
搜肠刮肚想不出符合情理的措辞,埃尔弗里德百感交集地沉默。
“……埃尔,我从来不想让你陷入两难。” 瓦伦娜已经回到理智平淡的状态,微笑着拥过女儿的肩膀,“我只是觉得若今天我不明确地问你,将来我必然会后悔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论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会支持我。” 埃尔弗里德表示安抚地轻轻拍拍母亲的后背,“妈妈,你跟我说过,不是母亲这角色赋予你的韧性,你的坚韧与生俱来,我一直深信不疑、你是我见过精神意志最强大的人。”
虽然经过一段推心置腹的漫长谈话瓦伦娜终究被说服了去追求自身事业的梦想,但埃尔猜她并不会释怀——没有人能做到坦然接受一次又一次如同割舍灵魂的生离死别。
《言论》停刊以来,外援人手的增加反而使食死徒更猖狂和频繁地四处开展暴力行动,多卡斯愁眉不展地说每场对战基本都落入两败俱伤的局面,埃尔弗里德和艾莉西亚回凤凰社帮忙调制疗伤的魔药或照料伤员,最紧张的一次是西里斯背着受重伤的费比安回来、并且他自己的身上也挂了彩。
“我们的路线被提前埋伏了!真该死,情报网构建得已经这么严密,到底怎么泄露得出去的……”
“以后开会由每个小组为形式,严禁消息互通。” 穆迪凶巴巴地命令,“多卡斯,你来安排分组;西里斯你负责筹备新的方法追踪情报。”
为防止任务一再失败,大家不得不将警惕性提高到都有点神经质的程度。
由于近来米莉森带头魔法部实施各种对抗食死徒的全新举措,埃尔抽空就到凤凰社作汇报,因病休养的费比安总是非常健谈,渐渐地向她分享及传授大量实战经验:“……无声咒,这最基础的要求,你应该有所掌握,而你和我们总跟食死徒打交道的巫师的差距只在于临场的应变能力,强大的巫师对决就是炫技般的顶尖变形术,优先判断自己是不是敌人的对手,水平在不在同个量级,进攻与防守哪个为主?然后在不同环境下灵敏地反应过来哪些能被自己所用,好比说街巷的隐蔽性,对声源的敏感度,周围建筑如何作为自己的掩体,熟悉不同敌人的施咒风格,食死徒都不是体面人,就像麻瓜判断去对面拿枪的是警察还是罪犯、前者不会使对方落到头部中弹这种最没尊严的死法,食死徒不像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才用索命咒,对付他们要学会快速地准确地先发制人,大部分情况下昏迷咒比缴械咒更实用,或是起到大范围禁锢作用的地势变形,比房塌地陷咒要高级的、当然这要求变形术水平高超啦;爆炸咒也是最优选,控制得当就行;粉碎咒,切割咒,这俩被他们玩出花样来的咒语,要记得随时用铁甲咒保护自己……”
吉迪翁装作看笑话地揶揄:“不是吧你一个伤兵好意思教别人?”
“唉哟是谁上次在跟多洛霍夫对决用错了咒语要我救场?”
普威特兄弟的斗嘴令埃尔忍俊不禁,且在他们不厌其烦而随和幽默的指导下,她对战斗有了更全面的理解。
环球出差的瓦伦娜隔几天就会打长途电话回家或寄来明信片和信件,克莱尔和瑞斯爱凑热闹来听电话,瓦伦娜也有关心她们的生活与学业,大约是这俩女孩胜似亲情的友情令她想到自己和伊奈茨了。涉及到正经的主题,埃尔倒没敢对瓦伦娜全说实话,除了魔法界的水深火热,姑娘们在期末考完跟同学打架的插曲也没提——事出必有因,埃尔弗里德晚上到家看见艾莉西亚在用冰给瑞斯敷红肿的脸颊,克莱尔一个女巫、两手也有擦伤,她快步走上前当即询问:“怎么回事?”
“在英格兰麻瓜学校被霸凌是种少见多怪的糟糕现象。” 艾莉西亚怕她们疼就没用修复咒,轻柔地在伤口涂好不会刺痛皮肤的药水。
“是谁欺负你们?” 埃尔沉下脸。
“我呸,欺负个鬼!是我把他们打趴下了好吧。” 瑞斯不服气地说:“才不是我的对手呢。”
“对啊,我们差点就奖赏他们脑袋泡马桶成功——” 克莱尔正一脸骄傲,埃尔弗里德严肃地眯了眯眼:
“你们和他们谁先动的手?”
“……这很难说。” 她们支支吾吾。
见状埃尔感到头疼,尽量压住气恼与失望,她深呼吸道:“我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学打架把你们送进这所风评不错的中学,请你们说明白为什么要打架,否则我说服不了我自己对你们的信任。”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才从善如流地互相补充着道出实情,原来是那些家伙恶毒地嘲讽她们没有监护人。
“他们还侮辱了你的姓氏,我真想踹他们进滚筒洗衣机洗干净嘴巴!” 她们愤愤不平地大声说,去年瓦伦娜为她们争取到合法居民身份后,俩人的姓氏是跟埃尔弗里德一致的。
哭笑不得的艾莉西亚叹着气好心提醒:“我想当下的重点不是滚筒洗衣机,是老师要求见家长,小朋友们。”
“我没家长,大不了开除我呗。” 瑞斯不顾脸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伤势狠狠道。
“开除你后你能去哪,能干什么工作,送报纸养不活你自己一天,不要像三岁孩子那么任性。” 埃尔皱起眉,“星期一我去见你们的老师,我会料理妥当这件事,但我不想再为类似的事再去学校,下不为例,知道吗?”
“知道……下次不会的。” 她们低下头。
到办公室的当天,埃尔弗里德一向沉稳得独一份的气质让教师和对面家长无法质疑她暂代监护人的身份,于是双方坐下了椅子,教导主任颇有责任心地讲述还原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等男孩的家长发完牢骚,埃尔才泰然自若地开口:“他们取笑和侮辱我的女孩们。理应给我们道歉。”
“开什么玩笑!瞧瞧你家女儿把我的儿子们打成什么样啦?!”
“我想孩子们未来有一天都要走上社会,在他说出每一句前应该想到相应的后果。难道你的意思是口不择言没有错?而且我认为我们今天的讨论要多些证据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的孩子打的呢,他们是块头不小的男孩,这量级的淤伤,真有可能是十几岁小姑娘的手笔?我看根本不合常理,没有证据的事,也就没接着谈的意义。” 这几年在应对棘手人物和与之谈判的方面有所长进,她不留情面地说。
主任面露为难:“韦勒克女士,其实大家不是这意思、我们都想找到完美的折中的方法……”
那人叫道:“折中?我们不会接受的!你们看着办吧,我们要起诉——”
“好吧,我等通知。” 埃尔弗里德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领,站起身,“我猜你们无非是想要点补偿,而只要你的孩子能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向她们郑重地道歉,所谓的赔款不会缺席。”
自然没可能动用到诉讼程序这么可笑,加上这所私立学校多是称得上有头有脸的家长,闹得太大并不划算,在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形下,不想失去两位投资人的校方再主动出面调和双方矛盾,因此埃尔第二次到校长室之时,他们都看在圈子里的生意往来各退了一步:私下道歉与医院赔偿。这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正是因为埃尔弗里德默默处理好烂摊子后既没有怨言又没有指责她们,只是嘱咐了句留心定时给伤口涂药,克莱尔和瑞斯更内疚了,出于羞愧心,她们不但消停了整个寒假,还帮艾莉西亚分担稿件与收集材料之类的琐事、少了《言论》重任的艾莉西亚在为一家运营影视评论的麻瓜出版社打工,日子过得尚算简单安稳。
今年圣诞节过得相对冷清,鉴于美国国会支援傲罗造成积极的国际影响使米莉森在会议上指出向各国巫师组织递橄榄枝的可行性,巴蒂·克劳奇顺势提到明年夏天西班牙为主办方的火龙研讨活动等等,趁此契机可以和它们缔结外交友谊,乃至笼络及建立统一的联合战线,当然这是从理想角度出发要做的争取。
身为得力的助手和秘书,埃尔要陪同米莉森到各地访问,连轴转没有停歇地开会,即便十分遗憾周遭国家的魔法议会态度都很模糊,别说人力物力的援助,有些连对限制来路不明巫师入境的提议都不愿采用,当中少数乐意考虑合作关系的只有西班牙和意大利。
圣诞与新年都是在异国度过,为随时留意部长的安全和尽量节省经费,埃尔跟米莉森租用的是同一间睡房,更便于一齐讨论方案的修改。
百忙中抽空拆阅朋友们的来信,莉莉写道第一次过圣诞节的哈利收到西里斯送的玩具扫帚的反应,虽远远没到能骑扫帚的年纪、小哈利还是开心得手舞足蹈的,他也离不开教母送的魔法毛毯、能根据体温变换冷热的舒适毛毯,他常常要裹着这条毛绒绒暖乎乎的毯子午睡。
光是看文字都止不住笑意,她埋头认真写着回信,洗漱好的米莉森提醒道:“埃尔,别太晚休息,我们明天有场早会。”
“好,我先帮您熄灯。”
放下羽毛笔,埃尔弗里德到盥洗室关好门,正要脱掉外衣,蓦地,一个微弱的声音莫名引起自己的注意,她警觉地关掉水龙头,浴室一片安静,只剩秒针走动的轻响。
普通住房配备的洗手间里水箱和管道因温差运作的动静极其常见,可不知怎么地,埃尔油然而生古怪的直觉,仿佛哗啦啦穿过管道的不是流水,而是由远及近的……由远及近的某种危险。
她一边拿过挂着的浴袍口袋中触手可及的魔杖使用超感咒,一边拧开了浴室门,不远处经过小型客厅就是卧室,米莉森就在那儿安然入睡。
……感觉不对。
迈进客厅不出几步,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橙色的室内灯光倏忽间熄灭,一片可怖的漆黑就像一张巨型的网狠狠笼罩下来,将空间压缩得难以呼吸——她条件反射般敏捷地闪身趴下并飞快地朝声源甩过昏迷咒,没有选择立即采取复原光线而是在看不见一点东西的视野中迅速移形到睡房——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石化咒击中了从窗户爬进的袭击者,与此同时她一手挥过魔杖把墙壁变形格挡门外的敌人、另一手灵巧地连同被褥将米莉森拉下床铺躲过窗边的爆炸,呛鼻的浓烟填满房间,米莉森捡起掉落地板的魔杖,她们分别用粉碎咒与禁锢咒制服了那两个偷袭的混混巫师。
一片狼藉,当地魔法部的执法者赶到,忙不迭地对米莉森赔礼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假如不是我的秘书,我都命丧黄泉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安全和平’,安德烈,你我明明清楚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愈发增多的缘由,是食死徒鼓励了他们,你不能否认黑魔王恶劣的影响力,你继续坐视不管,迟早有一天这惊魂不定的灾难轮到你的人民,甚至轮到你自己……” 米莉森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部长,前一秒才生死历险,这时就抓住机遇拿实例试图劝服对方,不愧是政客的思维,不在乎自己会遭遇多少次暗杀,重要的是不枉此趟达到目的,被谋害的经历都可以当作布道的材料去利用。
事实证明努力没有白费,收获马德里魔法议会承诺公开反对神秘人势力及法国魔法部、意大利魔法部和保加利亚魔法部应允实施加强内部安保的举措,例如对外来人员的魔杖监管、扩充打击手与追捕手的数量,诸如此类。
赶在复活节长假回伦敦,看简、比利和詹姆斯的回信提到本学期伊法魔尼和霍格沃茨有魔药研究的友谊赛,换言之他们能回来待一个月左右,也是由于英格兰局势不好导致伊法魔尼没什么学生踊跃参加,对魔药不感兴趣的比利纯粹是为了可以跟老朋友聚会才报名。
原本现状在按预想行进,意外则集结着悄然无息地降临,长假的某天大清早艾莉西亚致电给仍在睡梦中的她:
“……快看我投到你客厅壁炉里的报纸,埃尔。”
当埃尔弗里德看清这份熟悉的黑白排版报刊标题《新言论》,她皱紧眉听着艾莉西亚沉声道:“应该是学生自发推行的,而且不知用的什么魔法,今早全英格兰的巫师都收到了它……”
定睛仔细阅览上边的每篇文章,纵使行文字里行间掩饰不了幼稚,明确的在于尽力模仿她们的风格针砭时弊,反抗黑魔王的主题也被渲染得非常直接、激进。
“我担心食死徒会把矛头指向这群孩子。” 艾莉西亚凝重而坚决地说:“我们要重启《言论》。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该躲起来。”
这并非容易,尤其据雷古勒斯带来的机密信息所知,伏地魔的反应跟前几次不同、他认为正是她们的报纸洗脑了那些年轻人,而他的举措是要抓住创刊者,并且——
“……‘将你折磨百遍,让众人连抵抗都畏惧为止’。” 雷古勒斯的语气一如既往冷静,但神情有着一丝隐忍的愁闷,“他已经命令食死徒跟进抓捕的任务。”
料到这可能性,埃尔无言半晌,面不改色地点头:“我知道了……你要告诉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前天拦截了这封来自马德里的信。” 雷古勒斯把盖有印戳的白色信封递给她,淡漠地说:“那帮西班牙人之中出了叛徒。”
展开信笺一目十行地读完,埃尔弗里德只觉心口一阵愤懑,定定凝视着壁炉,表情没显露丝毫的慌乱,眼睛深处却像冰河下沸腾的岩浆,无声的怒火在灼烧,紧闭双唇沉默不语,暗暗咬牙吞掉情绪,她的手指收紧成拳,信纸被发狠的力道扭曲成一团废纸。
“……烦请你把这封信改为该让伏地魔解读成背叛的内容。” 她相信以这位同伴的聪慧听得懂自己的用意,“我们英国魔法部不会再和那些人打交道。
随着形势日渐紧张,艾莉西亚提出把整个“言论小组”转移到别的位置。
“这住宅区附近都是麻瓜,万一食死徒袭击那整条街无辜的普通人都会遭殃。” 艾莉西亚有条有理地分析说:“而且这是你长大的地方,你童年回忆的寄托,我也不想他们毁掉。”
在选址上她们最终定位到距离科克沃斯镇三四英里外荒废的湖水公园、旁边一片茂密的树林,就在里头建起一间小屋,足够隐蔽、空气也不错。
小屋虽设置好牢固咒,埃尔弗里德依旧不太放心,克莱尔机灵地建议:“你好朋友一家不是用了个特殊的魔咒保护来着?你也可以照抄同个方法。”
好主意。赤胆忠心咒是藏匿小屋、保护艾莉西亚的绝佳魔法,只是应该选谁做保密人呢?别说现今负责组织战略的西里斯,凤凰社里较熟的多卡斯和普威特兄弟也要带队,鉴于美国的傲罗们没跟食死徒交战过,且仍在适应阶段。
关于选“言论小组”的保密人这主题,埃尔弗里德这天到波特家一度讨论了许久,起初她是想请莱姆斯·卢平帮忙的:“我要不去问问莱姆斯吧,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不等莉莉和詹姆来得及回答,西里斯直接反对道:“要选也是选离得近的人啊,他老是出差。”
詹姆不以为然:“我看出远门不影响啦。”
“可惜咱们都不确定下次莱姆斯回来是何时。” 莉莉苦恼地说。
“我认为,不如选彼得?既不好被猜到,我们又能及时留意他的安全。” 西里斯灵光一闪。
“……彼得,他会愿意吗?” 埃尔小心而迟疑地反问。
“他会的、我来说服他!” 认准完美人选的西里斯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信心满满道。
对此莉莉和詹姆都没有异议。
没过几天在凤凰社总部的小型会议室,中心座位上的彼得面色不大自在地听着西里斯的解释,躲了躲他们殷切的目光,他犹豫而瑟缩,显然短时内给不出回应。
于是埃尔主动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完全理解。”
西里斯正要开口进一步劝说,所幸彼得即使额头冒汗也已经同意:“没关系,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我愿意做韦勒克和克里斯小姐在出版社的保密人。”
“太好了——”
“谢谢你,彼得。” 悄然大松口气的埃尔弗里德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彼得勉强地扯扯嘴角回以礼貌的干笑。
自从《言论》的编辑恢复运转,克莱尔、瑞斯放学了就会来小屋半是休闲半是正经地写写作业归纳归纳稿子,简、比利和詹姆斯也是同样,大家都是一个年龄段,没多久就混熟以教名相称呼。
以为自己解决好压在心头的大麻烦、埃尔跟随米莉森和克劳奇先生会见保加利亚和意大利魔法部的几名代表,临时反悔合作的西班牙被标为弃棋,如今有诚意的领导人顾虑的疑难的他们都希望力图排解。
面谈近一小时,正要签署协议,意大利部长的秘书收到一封密函,霎时面如土色,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连声说着蹩脚的借口要告辞,谁都拦不住,剩下保加利亚跟法国代表面面相觑,擅长多国语言的克劳奇先生赶忙打着圆场试图稳住盟友怀疑的心情,深感不妙的埃尔弗里德立刻大步流星穿过会议室的外厅、回去她平时的工作区域查询信箱。
十分钟前,最新的一条直达部长秘书办公室的快信:三个多小时前即大致凌晨四点,凤凰社带领的六人傲罗小组与食死徒交战遭遇大规模围剿,近乎被全员歼灭——
“天啊……” 埃尔差点晕倒,极端的震惊及悲痛如电闪雷鸣的暴雨浇落,她捂着头,踉跄了一步,强烈的恍惚感造成的眩晕令她不得不闭上眼,再睁开时竭力维持着理智,抿了抿唇,用力掐疼手腕逼迫自己拿出点魄力,调整好呼吸,返回会议室,将消息低声告知给米莉森。
果不其然米莉森内心再崩溃也把若无其事伪装得完美,当务之急是挽留两名外国代表的合作意愿,上帝知道此刻的埃尔弗里德有多想去查证事件的全部细节、可是她暂时走不了,等待的几秒钟从没有过的漫长,庆幸克劳奇先生洞察力敏锐地以保密协议为由将她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