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静谧,月光如水。
摄政王府,大堂里,灯火通明。
萧言琛高坐上位,萧曦泽跪在大堂中,对萧言琛行跪拜礼,“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陛下!”萧曦泽站起身后,才问道:“不知陛下深夜光临臣的府邸,可是有何机密大事?”
萧言琛也不拐弯抹角,他直言不讳道:“我此来只有一事,表哥,求您想办法,替我杀了萧瑾年。”
萧言琛话说的郑重,语气也很认真。
萧曦泽却装作一脸不解,“陛下,太上皇不是死了吗?为何还要臣去杀他?”
萧言琛眸光紧紧盯着萧曦泽,他语气急促,“萧曦泽,我知道萧瑾年没死,他在云州。他是先帝的嫡子,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他若回来,定没我的活路。萧曦泽,我把皇位过继给你,你去替我杀了他,好吗?”
萧言琛明白一个道理,死生亦大矣,生死之外,无大事。
在萧曦泽看来,活着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若死了,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但萧曦泽是图谋天下的人,如今的萧言琛似篮里鱼,阱中虎;若萧曦泽此刻心软,放鱼入海,纵虎归山,那岂不是要给自己留下个心腹重患?
萧曦泽继续装傻充愣并且婉拒安慰道:“陛下多虑了,太上皇已死,已经威胁不到陛下了。至于臣,臣无心皇位,只想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所以陛下,您也就别再强人所难了。这时辰也不早了,臣派人送您回宫吧。”
萧曦泽语毕,便不再去理会萧言琛的话,他命人强行送走了还欲要解释的萧言琛后,自己一人回了卧房。
房中灯火已熄,萧曦泽轻手轻脚的走入了房中。
他将外衣脱到只剩里衣时才走到床榻边,见阿芙侧身躺着,便以为阿芙熟睡了。
萧曦泽动作缓慢的上了榻,他蹑手蹑脚的给自己和阿芙掖好被子后,才转身与阿芙背靠背,萧曦泽刚准备闭眼入睡时,却突觉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身。
萧曦泽不猜也知是阿芙。
萧曦泽温声如玉,“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阿芙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想派人去云州接太上皇回蜀都的事我已经知晓了。王爷,让我去吧。”
萧曦泽笑着哄劝道:“不行!阿芙,我答应过白姑娘,要照顾好你的。而且,我将你买回来,可不是让你给我做杀手,也不是让你为奴为婢的。所以,别去了好吗?”
“可我若是不去,那我对你而言,便成了一个无用的人。萧曦泽,我来这里不是给你当花瓶的,更不是给你当海棠的替身。”阿芙说着,只觉满心都是委屈,她泪流满面,哽咽道:“萧曦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可自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你虽对我好,但不曾信任过我一分。刀剑无心,人却有情。萧曦泽,你若是把我当外人,那你就别把我从一把刀养成一个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残忍。”
刀是没有感情的,可现在的阿芙是个人,有血有肉,会爱会痛的人。
现在的他懂得了何为喜怒哀乐,更懂得了情为何物。
情是甜蜜也是毒药。
甜蜜时幸福美满,一生喜乐,可若是毒药,便是毒入骨髓,无药可救,最后痛不欲生,不治身亡。
阿芙体验过这种痛,就在萧曦泽不信任她时,她心痛了,那种痛就像她的心被架在火上慢烤一般,受尽煎熬。
萧曦泽听到阿芙哽咽出声,他转过身子,将阿芙搂入怀中。
他轻声安抚道:“好,就让你去接人,但记得,万事小心。”
萧曦泽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细语的道歉,没过一会,阿芙就在温柔乡中沉沉睡去。
京畿城中,大街小巷,行人摩肩接踵,笑语盈盈,街道熙攘,车水马龙。
远处,阵阵童声在大街上散开,“溪水流,入淮河。率土归心,人低成王。淮河旁,有洼地,低洼聚水,成充盈。”
这首童谣不仅被京畿城中所有的儿童当成歌谣唱着,就连百姓们也能唠嗑两句。
而将这首谣谶传的家喻户晓的人,正是全泰和他一起共事多年的好友。
他们分别是尚书左丞贲淇、辅义将军庄宇、廷尉正殷明、丞相莫尹。
这四人除了丞相莫尹是从一品外,其余的不是正六品上便是从五品下。
其实依照莫尹的官衔,倒也不屑与全泰结交。可他真正想要巴结的人是容淮。
莫尹的祖宗叫莫溶,匈奴人,史载他容貌俊伟,美姿仪,皮肤白皙。
但若说起莫溶,那可是惊天动地,了不起的大人物。
周朝还未被覆灭,周炎在位时,匈奴人能打进周朝,莫溶至少占了一半功劳。
建平二十五年,十八岁的莫溶一袭白衣,一杆长枪,身骑战马,孤身一人挑战了周朝十元大将,后又连斩周朝十元大将而闻名于世。
他一举夺下了周朝的五州一城,战功卓著,声明显赫。
周衍继位后,改年号靖明。
靖明元年,攻破周朝皇宫的匈奴诸将里,其中就有莫溶。
匈奴人夺下了中原后,也学着汉人在中原称帝。
他们将大周改为匈奴帝国,而称帝之人正是呼延璃。
呼延璃改年号为顺天,顺应天时,应时而行。
顺天元年,二十岁的莫溶作为开国功臣,被呼延璃封为镇国将军,正一品。成为了匈奴帝国里最年轻的小将军。
顺天二十三年,呼延璃因病而逝后,他的嫡长子呼延历继位,年号顺平。
史载呼延历性格深沉,识见宏远,聪明有远识,性果决,有智谋,能断大事。
只是在他上位时,天下四处起义,动乱不休,为平息战乱,呼延历不得不拜莫溶为孝晋公,并将虎符交给莫溶,让他替自己南征北战,平定四海。
随着呼延历对莫溶的信任,他也成为了当时的权臣,在朝中的威望如日中天。
莫溶手握虎符,掌握二十万大军,朝中无人敢动他。
而呼延历也因惧怕他的势力而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但实则是在韬光养晦。
顺平二年,四十五岁的莫溶在自己的军营里发现了六个武功在九阶之上的少年,这六人分别是兴太祖容鹤、虞太祖虞封、安狼太祖安臣、南燕太祖鞠阔、归礼高祖归虎和虞朝镇国大将军宁戎。
彼时的他们,皆是十八岁的少年,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莫溶在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胆识过人,智勇双全?,鲜衣怒马,一杆长枪,不惧世间一切,而如今,自己老了,已不似当年模样。
而容虞宁归鞠安六人年轻有为,很得莫溶器重。
在顺平四年时,呼延历私下以高官名利来贿赂这六人,想让他们联合自己一起杀死莫溶。
六人闻言,想都不想便一口应下。
六人应下与呼延历里应外合诛杀莫溶,不是因为高官厚禄,而是因为他们心里各怀鬼胎。
容鹤、虞封、安臣、归虎和宁戎皆为汉人,他们早就想揭竿而起。
至于鞠阔是因想自立为帝,所以才反。
但当时莫溶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所以,只要除掉莫溶,匈奴帝国才能覆灭。
顺平五年,呼延历联合六人设计杀死了莫溶,但呼延历却没有怪罪莫溶的家人,并下旨,莫家人从此只能做平民,永不能入朝为官。
顺平六年,六人造反,一同推翻了匈奴帝国后,又分道扬镳。
而这六人中,容鹤和虞封成为了兴虞的开国帝王,宁戎成了虞封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后被虞封封为镇国大将军,正一品,享无上尊荣,而宁戎也是宁家的祖先,鞠阔自己称帝,国号南燕,年号建武。
但由于他在位时,人肉当粮血当酒,荒淫无度,鱼肉百姓,奴役汉人,生活奢靡□□,在位五年,后被归虎所灭,谥号为“武”,后人称其为武皇帝。
但鞠家的后人又光复了燕国,所以这才有了大燕王朝。
至于归虎和安臣,他们的故事可就是波澜壮阔的一生了。
归虎的父亲归龙本是周朝名将,手下有一支军队,名为护国军,是护佑周朝上至家国,下至黎民的军队,后因两蛮乱汉,归龙为了保住家人,不得已带着护国军投靠了蛮人。
归龙投靠蛮人时,归虎才只有一岁。
归龙虽为蛮人效力,可他一直有一颗收复周朝河山的心,归虎在归龙的影响下,从小就立志,巍巍周朝,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可年幼的归虎虽有杀蛮人的念头,但奈何他那时太弱小了,所以,他便只能等,等到翅膀变硬,等到武功学牢,等到自己长大,足以手握大刀,砍杀蛮人,用他们的血和头颅来祭周朝百姓和那些枉死的汉人冤魂。
归虎从小跟着父亲习武,二十一岁时,归龙赠了他两把刀,一把为国,一把为民。
而他就是凭借这两把刀杀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天下。
归虎二十五岁时也是顺平五年,归龙因病而逝,归虎送走了父亲,这才起了造反的心思。
那一年的冬天,归虎将护国军改名为乞活军,意思是祈求活命,他们的口号是,蛮人皆可杀,汉人皆可活。
归虎还下达了杀蛮令,后跟虞封,容鹤,宁戎、安臣还有鞠阔五人联手,直接推翻了匈奴帝国。
可这并不是他的成名之战,他的成名之战,是一人一马带着一千乞活军推翻南燕。
鞠阔残暴不仁,将汉人里的男子老人宰杀后,当粮食卖给他国家的百姓,以此挣钱,将汉人里的女人晚上充当军妓,供万人享乐,白天做成军粮,给万人食用。
这种惨无人道的做法惹怒了归虎,汉人经两蛮乱汉,死了一半,余下的汉人不到五十万,若再被鞠阔这么一杀,汉人就真的要灭绝了。
归虎为了保住汉人血脉,便一人双刀,带着一千乞活军向鞠阔宣战,那一战,归虎可谓是勇猛无敌,他先是一人一剑斩下了鞠阔的人头,又孤身一人杀了鞠阔手下的士兵,一日一夜,近五万人。
于是后来,他就被后人说是,一身血,两柄刀,一人追着万人削。
他仅仅只用了一千乞活军灭了一个国,后人说他是救汉人的民族英雄,还给了他一个谥号,武悼天王。
在归虎三十岁那年,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王朝,国号归礼,年号永兴。并且他将自己的父亲归龙封庙号太祖,谥号:武尧。
而安臣也是汉人,只不过他是个江湖人士,他父亲安旻是青羽派掌门人,门下弟子有一万之多。
当年两蛮乱汉,蛮人里有太多高手,安旻带着一万弟子因誓死不从而拼死反抗,最后安旻战死,门中弟子有五千人活着。
安臣为了这五千人能活,便带领他们含泪投降蛮人。
安臣虽领着五千弟子在莫溶手下做事,但心里还是不服匈奴人的,再加上安臣自己也有野心。
于是,在推倒匈奴帝国后,安臣也用自己的旧部在一处偏僻之地,用了十年的时间,建立起了一个小国,名为安狼。
可安狼国的国土面积不过是尺寸之地,国内只有一个州两座城池,所以,为了阔大领土面积,安臣在永兴十五年向归虎下达了战书。
而就是这一战,安臣一人一马领着五千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灭了归礼国,还杀光了归虎手下的乞活军。
归虎被俘,不堪受辱的他选择了伏剑自刎。
安臣佩服归虎是个英雄,便命人厚葬了他。
而归虎的后代归宏,在若干年后,迁徙到了古月,在古月的旁边建立了礼国。
至于后来,莫家效忠容家,这是他祖父莫谵的事了。
莫家自从出了莫溶这么个祖宗后,便在匈奴一直不受重用,于是莫溶的祖父莫谵来到了大兴王朝。
由于莫家都是习武的,所以从小练武的莫谵在二十岁时武功就已达九阶,后来到兴朝,原是来游玩的,却不料在那一年遇到了兴朝武举。
莫谵本是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武举,但没想到因自己是匈奴人的身份而被考官赶出了武举比赛。
正当莫谵要离开时,是梁斌阻止了他,他对武举考官说,“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
当梁斌说服考官后,莫谵入了武举比赛,莫谵在武举中赢得第三。
再后来,莫谵因梁斌的这份知遇之恩对兴朝忠心了一生。而莫家也成了兴朝忠臣。
至于莫尹,少有才名,有过目不忘之能,十八岁时诵诗属书而闻名京畿。
因家中父亲莫泰入朝为官,所以,莫尹在二十岁时,因被父亲向容晖举荐而得容晖器重。
莫尹也是从小官坐到了丞相之位。
可就在容烨登基为帝时,他一时间文采尽失,像即兴作诗和以前所记所学的唐诗宋词,他竟一首都说不出来了。
众人皆都以为莫尹是江郎才尽,可只有他自己才知,他哪里是突然间文采尽失,明明就是新帝荒唐无道,既喜猜忌又喜乱杀无辜,他不过是在藏拙而已,所以才没有在新帝面前展露锋芒。
他在容烨面前每日活的谨小慎微,装的对政事一无所知,久而久之,容烨也就不再重用他。
莫尹顶着一个丞相的虚名,可他每天上朝也就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若有人问他政事,他便是一问三不知。
莫尹一直以为,他会这样活到他辞官还乡的那日,直到昭兴二年春,容淮曾来过他的府上,表面交友,实为拉拢。
莫尹对于容淮的拉拢,他虽拒绝了但容淮临走前却告诉他,“日后你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容淮一句话,莫尹记了四年。
现如今,朝堂妖后掌权,陛下也殡天了,这兴朝的天要变,他自然也要重新找一个靠山。而容淮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此刻,他们四人正在京畿城中的一间客栈的二楼小聚。
二楼露台,一张矮几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全泰给他请来的四位盟友各斟了一杯酒,才笑道:“多谢诸位出手,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全泰举起酒杯,“他日二皇子重掌大权之时,诸位便都是功臣。”
众人闻言,都忙说,“全大人,客气了客气了!”
众人说着,便举杯与全泰碰杯,众人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众人才放下茶杯。
莫尹问道:“全大人,如今这京畿已乱,不知二皇子下一步有何打算?还请大人明示?”
全泰一本正经道:“诸位大人,二皇子有令,让你们从此刻起,什么事都不做,你们留在京畿,保存实力,等候二皇子吩咐即可。”
众人一听便知,容淮是想隔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