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麦考特用指节敲击橡木桌面,震得烟灰缸里的雪茄灰簌簌落下。他的目光掠过办公室内每一张面孔,最终停留在克丽丝丁手中的验尸报告上。
“你说黏黏手偷了戒指逃出酒店?可他现在正躺在1210室的地毯上!”老板的咆哮震得吊灯直晃悠。
“黏黏手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至四点。”女侦探的声音冰冷克制,“而公爵夫妇声称戒指失窃是在昨晚九点。所以黏黏手不可能偷窃,更不可能‘带着赃物潜逃’。”
克丽丝丁从阴影中跨出半步,灰眼睛扫过威廉·切斯特洇着水渍的衬衫领口:“大使先生,您昨晚指控黏黏手时,他其实已经死了。您为什么要撒谎?”
威廉·切斯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扯了扯衬衫的领口。
“我们……只是合理怀疑。”他瞥向穆斯塔法,后者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的谎言早已千疮百孔——他从未亲眼见过黏黏手入住,更不知道这位大盗昨夜已是一具尸体。玛格丽特·伊莎贝拉公爵夫人的戒指正躺在穆斯塔法的衬衫口袋里,但谁也不敢揭穿这场闹剧。
“清扫记录显示,1210室在第二天凌晨被临时整理过。但凯瑟琳·沃特斯顿夫人——”老管家应声抬头,“——您手下女仆说,当时是拉吉夫亲自带人进去的。”
拉吉夫·辛格战战兢兢地回答,印度香料混着汗味弥漫开来,“先生,我发誓没碰过尸体,凯瑟琳·沃特斯顿夫人和两位女仆可以为我作证。”
“烦请沃特斯顿夫人展示清洁记录。”
“1210室在今日凌晨两点的确进行过一次深度清洁。”老管家推了推金丝眼镜,“但是我们与布里斯顿一家全程目睹了一切,拉吉夫的确没有作案时间。”他的证词与两位清洁女工完全吻合。
克丽丝丁转向角落里的1207号旅客:“先生,您第一天下午在做什么?”
“午睡。”男人声音像陈年雪莉酒般醇厚。
实习侦探抽出830室监控截图:“如果我判断的没错的话,黏黏手确实在是在第一天上午十点入住,但是——”
“问题在此。”克丽丝丁用红笔圈出登记簿,“实则是当天下午两点半醒来,三点整刷卡进入1207室行窃。”
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同一个思维陷阱——将“天亮”默认为次日黎明,而非当日下午转晴时穿透云层的阳光。
凯瑟琳·沃特斯顿夫人的目光在穆斯塔法身上短暂停留,随后转向克丽丝丁,声音低沉而克制。
“十年前,也发生了一场意外。”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在化妆舞会的道具间。”
穆斯塔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的冷汗在吊灯下闪烁。
“一名年轻侍者死在了化装舞会的道具箱。当时大老爹雷正好落榻于天堂岛大酒店,这场案件被认定是意外。”
克丽丝丁的灰眼睛微微眯起。
“您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因为当时,道具间的钥匙只有两把。”她的视线扫过赫尔比·穆斯塔法,“一把在死者身上,另一把……”
她没有说完,但穆斯塔法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您是说,”克丽丝丁趁热打铁,“那起所谓的‘意外’,其实和今天一样,有人提前拿到了钥匙?”
凯瑟琳没有回答,只是整理了一下脖子里的项链。
“十年前的舞会,”她最终说道,“是穆斯塔法先生负责道具管理。”
拉吉夫瞪大了眼睛,彼得·麦考特和公爵夫妇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他们太年轻了,从未听说过这桩旧事。
“那起案子早就结案了。”赫尔比·穆斯塔法声音嘶哑,“大老爹雷亲自确认的。”
“是的。”凯瑟琳·沃特斯顿夫人平静地回应。
克丽丝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所以,十年前死去的侍者,”她缓缓道,“和今天的黏黏手一样,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
穆斯塔法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完全是污蔑,请您不要只听信一人之词!”
凯瑟琳·沃特斯顿夫人叹了口气,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我只是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