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期,两界众神都翘首期盼着,度日如年;金玉却在日子刚定下时就隐隐焦急。
分化明极的神力前,金玉和孙迢君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从你的神殿到中天峰,最快的路要花多少时日?”孙迢君问金玉。
两界的天神可以记不住自己管着哪些护神半神,却不能忘记两界的大致路程。金玉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最快的话……提前寻一良马,等你们从人间回来,就从我的神殿去彼境月神的神殿;九日之内,可从那里到彼境山神神殿,接着回此界山神神殿,一日内可达中天峰。”
“十日……”孙迢君皱眉,显然不认可这个时间,“没有更快了?”
金玉搜肠刮肚地想,无可奈何地摇头,“实在没有了。”
闻言孙迢君独自沉思,少顷,问:“彼境内,泽神的神殿离月神殿和山神殿各多远?”
金玉答道:“都不算近——你找到更快的路了吗?”
孙迢君道:“找到了会动的路。“
金玉不解,“那是什么路?”
孙迢君坦率而言:“江河湖海,哪个不是路?”
金玉一时没反应,而后忽然开窍,急忙对他道:“你是说要借江河赶路?不可不可。彼境江河湖海乱作一团,你控不住。”
孙迢君:“江河湖海不归我管,我自然控不住。”
金玉实在想不明白,“那你要如何……?”
孙迢君淡定地道:“以月为引,牵动江海。若我没记错,那三座神殿都近海。借月之力,改变江河走势,乘江奔命,定然用不了十日。”
金玉觉得此法荒唐,忙道:“此界月神之力,做不到大改江河啊。”
孙迢君仍然很镇定,道:“不用大改江河,我只要缓流奔腾,逆流而上的河顺流而下。”
金玉一向安分守己,何时有过这种逆流顺流的想法?他无从镇定,不自知地连连摇头,觉得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要是遇上彼境天象之乱,你怎么办?江河逆顺你能改,若遇山倾地裂,江河道改,你又怎么办?”
这倒是值得考虑考虑,天象之乱下,山倾地裂不可控,若断山堵了水路、改了水道,确实添乱。真要一意孤行,就只能赌路上遇不到天象异变。可现下也想不出别的方法。
孙迢君反问金玉:“你有什么法子,能快得过十日?”
金玉默默摇头——他知道自己想不出来。
孙迢君道:“若去人间请神来相助,用你的引神香回两界神天,只能先到你的望弦殿。你想想,到了分化神力那一日,我们得先在中天峰观察情势,情况不对就要立即去人间请帮手,回来又只能先到望弦殿。
“你的神殿离中天峰那么远,只能辗转两界找到最近的路。既然要找最近的,自然是能近一点是一点。用此界月神之力改变江河,即使威力逊于彼境神,却也比十日好太多。真要用十日,怕是众神都回家歇息了。”
金玉:“万一呢……”
孙迢君叹气道:“我说去偷一个此界山神的引神香,这样最稳妥,你又不肯。要救人的是你,怎么连借人家引神香用一用都不好意思?”
金玉急忙解释:“我是担心你被抓走。”
孙迢君:“这般不信我?”
金玉焦头烂额,道:“引神香这种东西,大多是由良辅良弼看管,我不是怕你偷的时候被察觉,是怕你从人间回来的时候被他们看见。你能随意出入望弦殿,还不是因为我谴走了良辅良弼。若我能时时刻刻照应你就好了,可我得留在中天峰照看他,免得紧要关头没人帮他说话;若你现身之时撞见别人,该怎么办?”
孙迢君:“或许他们只当我是护神半神呢?”
金玉:“记住你的容貌,画张画像给尊者,告发你这个护神半神偷用人家引神香!”
孙迢君:“我挡住脸,躲到人间去。”
金玉刚想开口反驳,孙迢君忽然看向殿外,问道:“回来了?”
问的自然不是金玉。
只见守夜神悠悠从望弦殿外走进来——他并非从人间来,而是从此界地神的神域来。隐约听见二人有争执,他便问:“在说什么?”
孙迢君刚要言语,竟被气急的金玉劫去了话。只听金玉道:“在想分化神力那日,你们请神回来该如何赶到中天峰——迢君说要用月神之力改变彼境的江河!就为了赶路!”
守夜神虽然花了几年同孙迢君走过两界,不过都是挑着重要的地方去,他并没有那么熟悉两界的路。可他不多问,也不管为何要用月神之力改变江河,一开口,当即解决了二人的苦恼:“无妨,我先去请来不就无事了。”
孙迢君问他:“那六位不忙吗?”
守夜神道:“也就衡真最忙,他除了做好分内之事,还要没日没夜地疏导改善七神境的神力;除却他,谁都能腾出空来。”
孙迢君又问:“请谁来?”
守夜神:“请衡真最好,但——”
他尚未说完,孙迢君就笑着替他说完了:“——忙。”
守夜神微笑颔首,道:“因此要去请什么状况都能应付的那位。”
方才争论不休的问题迎刃而解,孙迢君颔首以示赞同。
金玉则对守夜神行了个礼,道:“有劳了,若是未出意外,还麻烦人家多走一趟。”
守夜神宽慰他道:“天大的麻烦,只要他不愿意记住,转头就能忘——万事万物,没什么困得住他。”
于是守夜神与孙迢君去请神,金玉就数着时日准备动身去中天峰。眼看离分化神力还有十五日,孙迢君忽然出现在金玉的望弦殿,急匆匆让他找出良辅良弼的衣裳。
金玉尚且摸不着头脑,来不及问,找来了衣裳递给他。孙迢君接过,将衣裳胡乱一罩,对金玉道:“走,上山神殿。”
金玉便茫然地跟着他赶去山神殿。
路上,孙迢君对金玉解释道:“要请的那位神,神力出了岔乱,一时请不来。我担忧来不及,先回来照应你。这下不得不借用此界山神的引神香了——万望守夜不会耽搁太久。”
金玉知晓情急,故而不阻拦。
二人到了此界山神殿,他就照着孙迢君教他的胡话,哄骗走了殿中的神,助他取走了引神香。
人安然离去,金玉也松了一口气。
至于他自己——他既已从望弦殿出来,便也不再回去。中天峰子峰上的台还不许众神去,他就借此界山神殿待着,等候分化神力那日。
……
六千尺平顶峰上,狂风呼啸,血红得夺目。
金玉浑身绷成弦,四下仍未发现孙迢君和守夜神的身影,转而望向法台上血流不止的明极,皱着眉,不知要先心忧哪一处。
他看他站在法台中央,似乎有些站不住。
众神也在看着。
汹涌的神力奔腾不止,这铺天盖地的神力,竟只出于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