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神:“不知。”
答完她怕明极再问,便打断道:“大人,你就别再问了,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你要当心些,别丢了性命,来日我还得找你要神力呢。”
“……”明极一言不发地转身。
女护神从绳子堆里迈出脚,问:“那大人,我这就走了?”
明极轻颔首。
“真走了?”
“嗯。”
女护神临走前道:“两界神天中,我最信的就是‘利’之一字,你给我寿命,我替你洗冤、告知你或许会有性命之忧,很公平,你不必疑心我。”
明极不置一词,女护神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她一走,大殿坠入寂静,雷声还是会有,却显得殿中更空旷。明极转身看着姜栝,而后迈着急缓有度的步子停在离他约莫四尺外。
姜栝见着他的衣摆,视线缓缓上移,盯着他道:“她分明就知道内幕,为何放她走?”
明极不答,只问:“你呢?”
两个字,一点温度也不带。
姜栝还在在意那个法器,正要怨怼明极几句就听到了明极问的话,一听,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瞳孔猛地一颤,不敢相信,试探似的喊他:“明极?”
接着再三确认道:“你……你是要我走?”
明极双眸中的神色无比单一,纯一不杂地等待着姜栝说“水尽鹅飞各行其道”。
人间凡人推倒神庙的时候,尚且觉得供奉了几百年的神像空食香火、冰冷无情,此刻姜栝觉得那些神像只是徒有高傲伟岸之表,真要论冷若冰霜、高高在上,无人能及这个一千年泡在雪渊的人。
他重伤在身,要不是强撑精神,早就应该晕过去了,方今被明极一语提神,无比清醒。清醒归清醒,可依旧提不起力气,语气虚弱得有几分可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我该走了?”
明极在沉默,沉默里说的尽然为“是”。
姜栝声线不稳,诘问他:“两界神天就这么大一点;无尽虚空,方寸实地,哪处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你还要我走到哪里去?”
无人作答,他接二连三追问:“如果我没有自己逃出神牢呢?你还会把我救出去吗?你让我留在神牢是忘了我还是弃了我?”
明极冷眼相看。
姜栝质问:“你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不放任我被杀死呢?”
明极答话了,如同一柄冷刀在寒石上刻字:“你可以死,但不能因我而死。”
姜栝算是明白了,如果不是孟小由传出去的那句“三月内无人申冤,将送往判神台处以死刑”,明极是不会管自己身处何方的,从来不会。
他问明极:“是不是,就像人间的那个小阿郎,你找我,与找他是一样的理由,我与他在你眼中是不是别无二致?”
沉默作答。
姜栝自顾言语:“我找了你一月余,等了你一月余,合算起来三个月,就等来你告知我‘一别两宽’?”
说这些话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为什么?你要我走,总得告诉我八十年前你为什么要我留。”
明极:“都已过去了。”
姜栝狠道:“我不走,我就跟着你哪里也不去。”
明极:“我会把你的枯荣殿还给你。”
姜栝缓缓摇头。
见明极来,他本欢欣,可到头来,终究是他自作多情,九十一轮日月岌岌不可终日,换到的是郎心深寒。他也学着将心做铁,即使声音已然很虚脱了,仍不愿动摇退让,道:“那不是我的枯荣殿,那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归宿。”
一热一冷的目光于暗沉沉的惊世殿中交汇,明极不为所动。眼前这个人最擅长在别人的话中抓捕风声,也最喜欢胡编乱造一些听起来很逼真的话,说出口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信三分。
明极回想起来他已经可以随意拿走自己的神力了,自己的生死已在他一念之间——意识到此,明极幽深地望着他,思索着应该给他一个怎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