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阴沉的气氛中,元子正的孩子到了满月之日。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自然不可能聚众宴饮,元子正便只请了元劭与元子攸兄弟两人,一同到自家府上小酌。
元子攸自然是独身一人前往,本以为元劭会带上孩子,谁知他身边空空,竟也是独个儿来的。
“韶儿呢?”
元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把他送去荥阳了。”
“……也是为的尔朱荣的事?”元子攸心想自己这个哥哥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也会稀里糊涂地跟风了。
“嗯,有一点不放心。”元劭说着瞧见了元子攸的神色,拿手肘撞了撞他,“喂,别因此瞧不起你哥哥,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可韶儿毕竟还是个孩子,送他去荥阳,也就是防备万一,图个安心罢了。”
“怎敢怎敢。”元子攸笑着摆手,“快进去吧。”
二人走进霸城县公府,元子正正坐在院中,怀里抱着孩子,抬头见到他们,笑道,“来啦?”
两人应了一声,走近前去,元子正嘘了一声,道,“孩子刚睡着。”
“可起了名没有?”元子攸问。
“起好了,”元子正说,“名字叫钦,钦慕的钦。”
“这名字倒挺不错。”元劭笑,伸手小心地揭开了襁褓的一角,“瞧瞧都一个月了,长什么模样。”
元子正顺势侧了侧胳臂,好教他们看清孩子的脸,“哥哥们说,孩子长得像我多些,还是像夫人多些?”
那孩子在襁褓中恬然安睡,虽是小小的脸儿,小小的五官,可是眉目间已依稀有元子正的影子,但要说口鼻脸型,却又更像他的夫人。
“还是像你多些。”
“像夫人多些。”
元劭与元子攸同时说,得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结论。元子正听了笑道,“那便好了,像我也像夫人,省得夫人总埋怨说这孩子净像我了。”
元子攸二人一听,也都笑了。
元子正把孩子递给一旁的保母,起身和两位兄长一同走到厅上。厅上已摆了几样精致的家常小菜,俱是昔日李媛华常做给他们兄弟三个吃的,另摆着酒壶、酒盏。
“说起来,我们几个好些年没像今天这样好好聚上一聚了。”元子攸啜饮一口,感慨道。
“是啊。”元劭也道,“先是子攸入宫,后是母亲病逝,这几年大伙儿都忙于各自的事。倒还是尔朱荣这一来,我们能如此清静地单独一聚。”
“哥哥怎不带韶儿来?”元子正便问。
元劭只好再解释了一遍。
于是三人间的话题不觉间转到了尔朱荣身上。元劭、元子正俱是有家室的人,便互相商量着究竟要不要送家小离开洛阳避祸,顺口又说道是不是也该让元宽和元文同去。
都是身居高位的大魏宗亲,两人都觉得弄得如此狼狈也是可笑。
“哎,子攸,你前些日子不是去晋阳见过他吗?”元劭问,“依你看,他怎么样?”
“凭我与他那寥寥几日相处,也未必能说得多准确。”元子攸思索了一下,说,“我瞧着他人品气度都是出众,想来也很有才干,他治军严谨,很得部下的爱戴。若要论他对先帝的忠心,只怕也不会是假,他最爱的长女便是先帝的妃嫔。”他又犹疑了一下,才道,“其实……前些日子尔朱荣的从弟来过我府上。”
元劭和元子正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对此同样也是一无所知。
“他来做什么?”元劭问。
“他……”元子攸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也是为的如今这件事。他说尔朱郡公并无私心,确实只是因为先帝暴崩,太过蹊跷,因此想要进京来弄清真相罢了。”
“并无私心?”元劭听罢嗤笑一声,“说得好听。若是真被他查出是太后下的毒手,他待如何?若是没能查出,他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