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褐今天穿了一袭黑衣,坐在高位上漫不经心投下来的目光无情冷硬地像柄一出鞘就要见血的利剑。
至于为什么是高位,是因为柳丹臣此刻正跪在地上。被逼的。褚褐手一往下压,他就动不了了。和在王都里的情况一模一样,甚至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威压都较青遮更甚。
“小道祖……”
啪。一道灵力打了过来,削掉了柳丹臣半缕头发。
“喊道祖。”
他冷声。
“越来越没规矩了。”
柳丹臣猛地抬起了头,惊愕,“您……您难道……”
“还没有,我现在被那群首席小鬼给盯上了。”有时候,语焉不详、说了一半的话比全说出来更能引人遐想。褚褐见人上了钩,便撤回了威压,懒散散地抬起手指,让人过来给他倒茶。
柳丹臣犹疑不定地盯着褚褐看了会儿。说实话,褚褐现在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和道祖大人并不相像,但偏偏就是看过来的眼神像极了,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平静到了极点又淡漠到了极点的眼神,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不对。
柳丹臣忽然想起来,前不久,在王都,那个叫青遮的炉鼎似乎也是这么看他的。
但他不肯承认如此卑贱的人会和他最敬重的道祖大人有任何相像的地方,所以被他刻意地遗忘掉了。
“道祖大人。”终于,思量再三后,柳丹臣起了身,过来毕恭毕敬地给褚褐倒茶,“您如果不方便对炉鼎下手,我很乐意替您效劳。”
褚褐手底下压着本厚实的空本,正执笔写着什么,闻言眼睛一瞥,警告似的,“你自作主张去了王都,结果差点死在那儿,还想再自作主张第二回吗?”
“在下明白了。”柳丹臣弯腰,“那您这次找我来是?”
“这边暂且用不到你,所以不必再留到这里了。你回去,看好我的身体。”
柳丹臣嘴角动了动,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行了礼退下了。
人走了,褚褐就把贴在门上的防窥符撤了回来。不能让命明知注意到自己太长时间贴着防窥符,否则一定会找借口过来查看。
“你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一通说,他就信了?”
卫道月从最里屋走出来,脸上全是对柳丹臣的轻蔑和不屑。
“果然,那个家伙在提到道祖时就容易失了分寸和理智,只可惜他主子可没他想象中的重视他。”
“无论他是信还是不信,我最想要传达给他的东西已经说出去了。”褚褐盯着柳丹臣给他倒的茶,手腕一转,倒了。
卫道月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你是指「看好我的身体」?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道祖闭关其实是为了疗伤休养、所以他的身体需要人看管的?你在黄道十二宫晷里看见了?”
“没有,我猜的,猜对了而已。”也不难猜就是了。
“猜的?”卫道月挑眉,“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在黄道十二宫晷都看见什么了。”
“看到的不多。”
是真的不多,虽然说是解开了记忆的封印,但很奇怪,恢复的记忆都是一片一片、一段一段的,似乎,黄道十二宫晷只想让他看到想看到的。
命运不会说谎,那就只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只是这种事情,得怎么做手脚才能瞒得过去命运呢?
“看到的不多?你好像不是很信任我啊。”否则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去找柳丹臣了,“这还真是打击一个作为舅舅的心。”
卫道月假模假样地捂住自己胸口,一脸受伤的表情。
“明明我现在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褚褐冷冷瞥他:“你还演上瘾了?”什么这边那边,还真是会铺语言陷阱,明明两个人都是为了各自利益被强行绑定在了一边,说得就像是「他跟青遮吵架、然后卫道月拍着胸脯表示兄弟我铁定站在你这边」一样混淆视听,扰乱心神。
“嘁,没意思。”卫道月耸耸肩,“自从你从黄道十二宫晷出来后,你脾气倒是越变越差了啊,怎么,心魔对你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
“……可能吧。”
褚褐顿了顿,提笔补足了本上最后一句,这是他来到空星楼后养成的习惯,一日一写,也不必避讳着卫道月,因为这是一句在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话——
「要记得,你爱青遮。」
“可能,再过几天,我就连该用哪种眼神看着青遮都会忘了。”
褚褐呢喃。
所以,一切都要加快速度了。时间,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