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穿的是一身用料昂贵的黑衣,没有标牌,一张脸时常没有表情,看起来又精致又冷漠,还总是拉着臭脸看人,眼皮都不愿意睁开。
头发长过了肩头也不打理,看着就差耳钉和唇钉,就能和那些每天出入风月场的腐烂二世祖混为一谈。
但其实二世祖不吸烟不喝酒,爱吃五毛一包的干脆面和辣条。
认识了之后,他就发现祁九清这人还挺有反差,原以为是带刺的黑玫瑰,摇曳的罂粟,熟悉了才知道是一个潮湿又一根筋的蘑菇,每天就坐在最后一排,默不作声的发霉。
可熟悉了,余弘毅就觉得以前的认知都不对。
这分明是一只我行我素的独狼,所有的一切,都只缘于他想不想。
他好像从生下来就这么自由,什么都不在乎、也不用在乎的样子,只是由于社会的需要,才默默遵守做人的规矩。
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后的一个晚上,余弘毅和祁九清出来偷买夜宵回学校的路上。
他们学校附近还有两所中学,两所风评都不是很好:一个七中,教育资源较差,升学率不高;另一个则是三十六中,一个混混收容所,时常能看见他们学校的小年轻在某些地方约架。
就像什么固定地点刷新的npc一样,祁九清半夜出门时常能和他们撞上。
他很少去管这种事,但今天不一样。
他和余弘毅匆匆路过时,祁九清的耳朵一下就捕捉到了哭声,他毫不犹豫的抬脚就拐弯走进了这条昏暗的小道上。
十几个高个子男人围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
那个女生染着一头耀眼的红发,祁九清不用看校服,就知道她是三十六中的学生,他冷静的扫了一眼那围成一圈的黄毛,抬手拍拍余弘毅的胳膊:“报警。”
余弘毅反应也快,立刻走远一些报了警,他见祁九清在站在路口,上前去叫他:“已经报了,快走吧,我们先回学校,或者离远一些。”
不料祁九清像听不同人话一样,抬眼扫了一圈,拿起一户店家忘在门口的扫把,三两下拆掉了棍,余弘毅面色一沉,低声道:“那都是群什么人你没看见么!那可不是些学生!”
祁九清点点头,推了一把他:“我有经验,你站远些。”
然后熟练的挥舞起扫把棍,头也不回了冲了进去。
警察来到时,把这群人都摁在了地上,祁九清也没能幸免。
因为那群社会人士手里有刀,祁九清下手没轻没重,被人捅了一刀就像狼崽子一样死咬着不放,反手把捅他的刀送回了捅他的人肚子里。
拷住他的警察看着这血乎刺啦的现场眉头直跳,险些以为这小孩才是歹徒。
还好两人都没伤到要害,警察把几个伤的重的都送进了医院,剩下几个送了警局。
唯一的受害者也送进了医院,那姑娘到是不严重,就是胳膊被拽脱臼了,衣服也被撕的不太能蔽体,只能暂时顶着祁九清那件染血的校服,后来换上了一位女警给她买的衣服。
余弘毅来的时候,祁九清正被做完口供的警察进行口头教育,那位警官显然对这个少年怀有谆谆教诲之心,他絮絮叨叨的对祁九清说:“你虽然行为是正义的,但是这种行为很危险,你一个学生,仅有一个同学做同伴,怎么就敢跟拿刀的歹徒硬刚的。”
“......而且,要不是我们来的快,你是不是还要再捅那人一刀?”
老警官眯着眼睛看他,总觉得这小子有成为不法分子的潜质。
祁九清实话实说:“我不会。”
“你们拉住我的时候,我就要收手,他已经没有和我抗衡的能力。”
警察看着他人机的样子更愁了,又开始和他认真掰扯这事儿。
祁九清这人对人家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他不觉得自己行为上有问题,虽然捅人是他挨了痛做出的失智行为,但再来一回他还是会提棍冲上去。
视频号里不都说见义勇为互帮互助吗,不知道这些警官在对他耳提面命什么。
很快警察通知了三个学生的父母,尤其是祁九清,即便祁九清十分不愿意让祁家知道有关他的事,但他是未成年,所以还是不可避免的和祁家的人见了面。
来处理烂摊子的是族长的秘书,祁九清知道这是自己的同辈人,叫祁元明。
祁元明公事公办的检查了他的伤势,然后恭敬的对他告了辞,去和警察协商这次的事,全程没说一句废话。
祁九清冷漠的目送祁元明离开,在关门的前一秒看见了余弘毅的脸。
可他没有进来,之后的一天里祁九清都没有见到他,直到第二天,他才神色如常的回来。
他跟他妈妈回家之后,还是时常来看他,祁九清没有生活不能自理,但是余弘毅不太放心,毕竟警察把他提出来的时候,祁九清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把衣服浸透了,滴在路上,流了一路。
祁九清住了半个多月,他就来照顾他半个月,直到回了学校,祁九清在后知后觉的发现,虽然他们每日相伴,但余弘毅在疏远他。
吃饭、回宿舍、打篮球都不再和他一起。
其实在医院就能发现了,平日里他和寡言少语的祁九清呆在一起总是会说些闲话,但是那半个月,逐渐沉默的人变成了余弘毅。
祁九清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主动去找过余弘毅几次,都被他用各种理由婉拒了。
他隐隐明白了余弘毅的意思,便也淡了和他的往来。
高二放暑假,他看到余弘毅提着书上了一辆车,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那是余弘毅的妹妹,扎着两条麻花辫,看着小小的,脆弱又可爱的样子。
车里还有祁九清认识的人,那是余弘毅的母亲,她是一个很严厉的女人,看重余弘毅的成绩,大方又健谈,曾在祁九清无人相陪的时候,给过他半块带给儿子的、亲手做出来的馅饼。
余妈妈催余爸爸下车,骂他没眼力劲,叫他下去给儿子拎书,余爸爸讪笑,不敢和老婆犟嘴,提起酸梅汤接儿子去了。
祁九清站在树荫下,看着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把书递给老爸,拧开保温杯喝了妈妈煮的冰镇酸梅汤。
太阳转到了一个角度,阳光刺眼的落下来。
他退了半步,缩回树荫里,看着眼前许许多多的、拥挤的塞了一条街的相似场景。
那都是某个人的家人、某个人的亲人,他们好久没见,来接爱的人回家。
祁九清一瞬间明白了警察对他说的话,也明白了余弘毅的疏离。
他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