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祁九清的卧室门一打开，就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邱嘉怡震惊的问：“你出去捉鬼了？”

祁九清抹了把脸，叹息的去洗漱台刷牙：“只是做梦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来了之后，每次白天扯到旧事，晚上做梦就一定会梦到，睡眠质量本就不佳的祁九清愁的要死。

梦的正是高中的旧人，祁九清呆呆的看着镜子里毛发飞舞的自己。

梦里他的头发还比较长，每天穿的都是黑色系的那几件衣服，平日里极少找人说话，除了完成学业任务之外，不做任何多余的赘述，像是一朵阴郁潮湿的木耳，长在班里，不起眼，不入流，不被发现。

他上的学校还算可以，刚升入高中，许多人都有认识的旧友，很快就抱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他不主动融入，也就没有人来找他。

其实祁九清还算乐的自在，因为高中学业重，假期更是少的可怜，他还有每周家族里给他安排的考校任务。

祁九清私心里不愿意因为这些惊动他那族长叔叔来给他办请假，他不想见祁家的人，就憋着一口骨气，抽周六的晚上翻墙出去干活，早上再回学校。

他的确是没什么时间社交。

就这么过了一个学期，竟有一个学生主动与他攀谈。

那是二月的一个下午，周一的体育课，一群男生聚在一起打篮球，祁九清困的睁不开眼睛，靠在梧桐树下睡觉。

一个男生带着炙热的气息靠近他，问：“同学？祁同学？要和我们一起打球吗？我们缺了一个人。”

祁九清困惑的睁开眼，他记忆力还不错，打眼一扫他们的队伍，不明白少了谁，但是抬头看见男生张扬面孔上和善的笑，他懂了，这是这人想带自己玩。

于是他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男生叫做余弘毅，是他们班的班长，个子很高，至少当时一米七多的祁九清要抬头看他。

祁九清对他有一些印象，这是一个很会来事儿的男生，跟老师的关系走的近，同学关系处理的也很妥帖，面面俱到的。

祁九清自然以为他是为了班级和谐才来靠近自己，实际原因大约也差不多。

总之不管怎样，他的出现给祁九清的生活带来了很大变化 。

余弘毅这人集体感强，看不得人落单，每次班集体做什么事情，他总会第一眼看向班里的透明人，尤其是祁九清，优先把想要逃走的少年抓回来，给他安排个活干。

时间久了，余弘毅也算是看出来了，祁九清根本没有什么要做的事，也没有不想做的事，单纯觉得参与不必要的这些很麻烦、浪费时间，只要把任务明明白白的分到他头上，他自然也就乖乖跟着干了。

这一来二去的，祁九清就在各种活动和同学聚会里，被迫跟班里的人熟悉了。

他那会儿尴尬和羞耻的筋还没长全乎，班里人熟悉他的性格之后，觉得他还挺好玩儿的，长得又好看，闲着没事儿就会有人来逗他，每次逗，他都一本正经的回答，有一种独特的幽默感。

对话往往是这样的：

同学A：“小祁啊，你是想要留长发么？你更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

祁九清冷淡回答：“不是，都不喜欢。”

同学B：“那你是想模仿动漫主角吗？后排靠窗的那种？”

祁九清：“？”

这个时候余弘毅就会闪现赶人：“滚一边儿去，别欺负老实人。”

祁九清不明白这怎么就算“欺负”了，但是别人替他出头，他也不会拂了人家好意。

短短半年，班里都知道余弘毅待他很不一般，甚至连老师都知道，虽然自家班长朋友一大堆，但在面对祁九清的时候，总会多留几分关照。

祁九清跟他相处久了，好像也潜移默化的向着余弘毅的方向靠拢。

比如水作业和上课偷懒。

余弘毅每次见到祁九清带着俩大黑眼圈补作业就会皱紧眉头，祁九清不知道他在愁什么，只是睁着熬得昏花的双目啃数学题。

终于某一日，班长看不下去了，凑到他身边问：“这些题你会做吗？”

祁九清一边写一边回复他的闲聊：“会。”

班长说：“都会了还写什么？抄答案不得了？”

头一回有人教祁九清偷奸耍滑，还是他们一身正气的班长，他目光有些呆滞的抬头。

班长拿起他的数学卷子：“我们每周发的卷子能把人淹了，都老老实实写要写到什么时候。”

“老师留的这些卷子都半差不差，就是给不会的人学会用的，你这真的是......”

“你看你那黑眼圈，我都怕你猝死。”

祁九清想说自己不是学习学出来的黑眼圈，但是这话说出口更麻烦，他只能默默“嗯”了一声，遵从班长的指令，打开了答案。

其实抄答案跟他自己写花的时间不差多少。

但祁九清看着班长的眼神，决定放空自己的大脑。

他头一次干这么“坏规矩”的事，但做了之后发现，跟半夜顶着隐身符翻墙出校其实是差不多的事情。

他被余弘毅“带坏了”，但凭心而论，他越来越喜欢和余弘毅呆在一起。

那是一种很轻松的氛围，可以缓解他疲惫的神经。

直到二年级，他和班长又分在了同一个班。

又是一个春天，是和体育课差不多的天气。

他和余弘毅已经很熟了，余弘毅甚至知道了他有时候会翻墙出校，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班长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老实人还有这样一面。

但余弘毅总是与众不同的，他知道后什么都没说，甚至晚饭时间偶尔会叫上祁九清逃出学校去下馆子，介于学校食堂实在不敢恭维，在算得上朋友的基础上，两人又成了饭搭子。

祁九清是极好的饭搭子，只要是不健康的食品，他随叫随到，余弘毅笑话他是小孩口味，就是吃不惯好东西，祁九清懒得跟他吵，因为余弘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最喜欢吃校门口的一家小摊的臭豆腐。

近两年的相处，余弘毅越发觉得祁九清并不像他外表那样，他还记得刚见到祁九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