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像哪家留洋回来的少爷,个子高出她一个半头,极有压迫感,一看就是政商名流家的子弟,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那种人,可打了招呼,反倒是他先瑟缩的低下目光。
这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看着也是一张精明的脸,就是眨巴着俩大眼看人的时候,额......显得有些纯善。
她热情的接过祁九清手里的东西,瞅着他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没敢让他进屋,只给他搬了个小马扎在门口。
祁九清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空间很狭窄,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土垒的床,还有一个破旧的柜子,估计是捡来存放食物的,几件东西放在墙角,屋里已经没多少落脚的地方。
并且这房顶很低,祁九清一米八的身高进去,要低着头弯腰走路。
他便歇了进屋的心思,老老实实坐在大门口。
栓子妈姓王,祁九清就叫她王姐,她看祁九清带来这么多东西,还有不少高价玩意儿,态度可谓是亲切有加,见祁九清问栓子近况,起身去拖隔壁家小孩把栓子叫回来。
她们家只有一个椅子,给了祁九清,自己就只能席地而坐,她也不在乎这个,家里也拿不出什么东西给祁九清吃着玩,也怕他嫌弃,只能从祁九清上次买给栓子的零食里抽出两袋干净的给他。
祁九清摆摆手:“给栓子留着吧,我不爱吃这个,就是跟他挺投缘的,所以买点东西来看看他。”
王姐点点头,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
邱嘉怡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僵硬的转了个调,伸手接过了王姐递来的梨膏糖:“不过闲着也是闲着。”
他拿出一块慢慢啃,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太甜,而且味儿很怪,但是王姐明显放松了一些,他就勉强也能接着啃了。
没过多久,栓子终于回来了,他泥里滚过似的,衣服湿了大半,没等他双眼放光的叫祁九清,就先被王姐凶狠的目光瞪蔫了,她张口要骂,一眼扫见祁九清,又把脏话憋回了嘴里,只是上前给了儿子两个后脑刮子,把栓子的脑袋拍的嗡嗡响。
没一会儿,手脚利索的王姐给栓子换了祁九清上次给他买的干净衣服出来,看起来顺眼不少,他乐呵呵的蹲在祁九清身边,之前不熟的时候他还一口一个“老爷”,自打两人一起吃过饭,这小子就放肆起来,比如此刻,栓子便贼兮兮的凑在人腿边小声问:“小祁啊,这次的货带来了吗?”
祁九清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出,伸手抽他脑瓜,栓子“哎呦”惨叫一声,就见眼前出现一颗酥糖,他双眼放光的捧过来,跟得了什么宝物似的。
祁九清看着这蹲那儿还没他腿高的小屁孩,心说还跟我称大小,他又变出一块奶糖,是栓子最爱吃的那种,举得高高的问他:“诶呀,这个是谁买的呀?”
栓子立刻能屈能伸的大喊:“大哥!当然是我祁哥买的!”
邱嘉怡无语的看着这小栓子,心说怪不得祁九清爱来找他,两人看起来是挺能玩到一起的样子。
祁九清就坐在小马扎上,跟变魔术似的,一声“大哥”一颗糖的变出来,过足了当哥的瘾,这才掀开自己的大衣,只见满满当当的小零食被他挂在里侧,栓子看着他,无异于当代小学生放学直冲小卖部,还是零元购的那种。
他仰望的看着祁九清,充满发自内心的敬佩,流着鼻涕认真的说:“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就是我亲大哥!”
祁九清乐呵呵的拍拍栓子毛刺刺的脑袋:“放心,跟着我保准你一天一个奶油太妃糖!”
邱嘉怡不懂男人的快乐,只觉得人的智商真的可以平均。
王姐在屋里处理栓子的脏衣服,听见外面两个人叽里咕噜的无聊废话,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有缺心眼的富二代会跑来流民区跟一个灰头土脸还流鼻涕的小破孩做朋友,但她私心里已经信任了祁九清。
就是看着祁九清的目光不可避免的也带上一丝忧愁。
估计在她眼里,能跟自己儿子玩一下午叫大哥游戏的成年人会自动降为未成年。
这俩放一起,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天色晚了,王姐不好意思的留他吃饭,她本来还很犹豫,没想到祁九清很高兴的答应了。在吃这一块,祁九清没一点挑剔,再也没有祁家备给他的营养餐更寡淡的了,而且他高三一段时间,由于太忙,完全是靠着前后桌每天分两口早饭给他才不至于饿晕在早读上的。
二十岁的大学生,给什么吃什么,最纯饿的那年,大米饭砸成年糕改换口味。
其实王姐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祁九清带来的面被她舀出来两勺,兑了水,祁九清只见她揉了几分钟,又盖上干净的白布,再拿出来切段摁扁包馅,贴进锅里。
做面食对当代年轻人是一个很陌生的手艺,尤其是对祁九清这样的,可能别人是觉的几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没有必要动手去做,对祁九清来说,倒是也尝试过,但是做出来的一般都是梆硬的奇怪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面团便成了热乎乎的葱花饼端了出来,羊肉馅也被她用了进去,加调料腌过,一半有馅一半葱花,香的栓子跟祁九清直迷糊。
栓子等的无聊,用捡来的废料在屋侧生了火,烤了三个红薯,王姐端着箩筐出来,见他们火升的正旺,又架了一口小锅,取出一块买了过年用的鱼段,切了两片姜片和葱花,熬了锅鱼汤。
三人一鬼围着火堆坐成一团,祁九清悄悄拿出符纸,送了一个带馅的饼子给邱嘉怡,这边儿王姐见他只拿葱花饼,害怕他不好意思拿,伸手就要给他递,祁九清一个激灵,连忙拿起供给邱嘉怡的那份啃了一口,咽下了那干巴巴的饼子,讪笑:“我吃这个,这个我揪过了。”
王姐就收了手,去给他们盛鱼汤。
邱嘉怡蹲在祁九清身边,一口一口嚼羊肉饼,突然叹了口气:“跟我奶奶做的味儿好像,好多年没吃过了。”
祁九清一顿,他没吃过老一辈儿人做的饭,那偶尔关照他的老夫妻也不太像会进厨房的,但是奶奶带过一些炸货给他,不知出自谁手。
不过邱嘉怡这么一提,他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是吃过家长做的肉饼的。
那好像是他高二的时候,他平生第一个朋友的妈妈,见他出了考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分给祁九清一半带给儿子的饼。
后来没过多久,春天刚过,天还没有很热的时候,因为祁九清一次打架闹事,他和这个朋友就不再来往了。
现在想想,他和那个朋友渐渐疏远,可能也有这半块饼的原因在。
从那个时候起,他更为清晰的认识到了他和身边人的不同,他们都有自己的要回去的地方、在乎的人,所以行为举止都要有诸多考量。
他却是光棍儿一条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