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真发觉,自从卫侯玉眼疾痊愈后,这位十九岁少年的性格,与前世那位薄情寡义的二十五岁男人愈发相像。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纵使后悔也不能更改。
姜映真眸中盈满了泪水,只好见招拆招,“多谢大公子哥哥体谅。“
平白叹气,“大公子,您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呢?”大公子相信万木春的医术,想将他举荐到京中。
卫侯玉淡淡道,“她早晚会知道的。”
观音桥下,那面写有“回春堂”的旌旗,不知怎的,莫名其妙不见了踪迹。
旌旗是招牌。
招牌不翼而飞,兆头未免不好。
虽说在吴川,回春堂的招牌响当当,压根不需要那面旌旗。
姜映真轻笑,“白果,今日没有风,旌旗怎么会被吹得不见?”
白果支支吾吾,“万大夫亲自拿走的。”
姜映真不明其意,皱了皱眉,“白果,你说什么?”
少女黑眸如星,瞳孔清透,直勾勾地注视他。
白果悄悄拉过她,压低声音,“薛姑娘,你不知道么?万先生要离开吴川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姜映真下意识问他,“万大夫要去哪里?”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白日里,卫侯玉若有所思的面容,以及平白欲语还休的神情。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与卫侯玉有关。
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卫大公子是京中子弟,亏欠万大夫的救命之恩,欲将他带到京城。”
霎时间,少女脊背已被冷汗浸染,卫侯玉对她,竟能了解到这一步?
果然,卫侯玉就是卫侯玉,他算计人的本事根本不会改。
姜映真压下胃中的难受,忽然庆幸自己白日里的倔强。
“真真,我听阿娘提起过,万先生不是吴川人,二十年前偶然到了这里,然后就再也没离开。”
姜映真抬起眼帘,错愕地看向白果。
这一刻,姜映真才知晓。
万木春不是吴川人!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二十年,他为什么会一直待在这里不走?
白果沉浸在自己的话中,继续道,“先生医术精妙,药价便宜,二十年勤恳治病救人,吴川百姓感念他的恩德。”
“全仗先生垂青,我才能入回春堂学医。”
提起当学徒这件事,白果仍觉感激之至。万木春医者仁心,愿意收留他。
可惜他资质愚钝,不得万木春精髓。八年内,白果一直添乱胡为。
“先生若是走了,这间药堂怎么办?”姜映真问他。
白果道,有一位姓荆的郎中接手。
清晨,姜映真和万木春收拾行囊,与卫侯玉和白果一同离开。
姜映真笑得甜丝丝的,“大公子哥哥,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和师父。”
她倒要看看,卫侯玉费了一番功夫将她带入京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
京郊,回春堂。
药堂主人,依旧是万木春。
堂前,有一弯桥,一株青柳。
堂檐侧壁挂一旌旗,每有轻风,如萍草飘扬。
狭小的药铺挤满了求药的人。
三个月的时间,回春堂名震京郊。
那位万大夫,妙手回春,医者仁心。
再难的病症,只需几剂药,立马药到病除。
没了药童白果,姜映真独自一人在堂内打下手。
一切,似乎与兴宁乡的那间药斋,别无二致。
最令人称道的是,医馆有位女娇娘,美貌堪比西子。
她生得明眸善睐,如人面桃花,若出水芙蓉,盈盈一笑,勾魂摄魄。
与京中浸润无边富贵的官家女相比,这位岌岌无名的小娇娘,似乎,有另一种天真倔强的风情。
京中不缺浪荡子。
求药,亦或调戏,两拨人混杂,半真半假。
浪荡子身穿锦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说出的话却极为下流,“小娘子,相思怎么医治?”
他们三两作伴,纵马从闹市至京郊,一路风尘仆仆,只为目睹少女娇羞无措的模样。
称得上衣冠禽兽。
少女无奈,换上了一副冷漠态度,只管抓药,其余充耳不闻。
可是,姜映真到底低估了浪荡子的下线。
“小美人,你整日冷冰冰的,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何不笑一笑?”一位华服少年,坐在堂前含情脉脉看她。
他眉目愁结,仿佛少女的冷漠态度,令他痛彻心髓。
姜映真面容淡淡,对眼前一切见怪不怪,“公子,若没有什么病,还是快走,后面还有人等着抓药呢。”
“就是,你这登徒子,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姑娘,属实不知廉耻。”一名清秀罗帛的郎君,不耐烦地推了推华服少年。
罗帛郎君模样清秀,一副书生气,力气却不小。
他神态轻蔑,自带书生傲气,捏起华服少年后领,将其扔到了一边。
堂前一群人叹为观止。
——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