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抠早上从谢韫处买了书,便一路走一路炫耀,等到下午的时候,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他要送刘守仓去读书。
秦大山嘴里叼着一块儿烙饼,正准备将牛从牛棚里牵出来,他婆娘柳氏突然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当家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柳氏本来是受不了秦大山磨磨蹭蹭,收拾半天都出不了门,于是扛着木犁先走了,这会儿又跑回来,秦大山不由奇怪道:“出啥事了?又有贵人给谢家赏钱?”
“你还真说着了,刘老抠可不就是那个贵人。”柳氏道:“我刚才听人说刘老抠到阿韫跟前买了书,要送他家守仓去读书呢。”
秦大山这时也变了脸色,“你听谁说的?是跟着阿韫读书?”
“刘老抠自己说的,跟着谁读倒是没说。”但她觉得谢韫应该没收,之前自家也试探过,没道理王氏拒绝了有交情的自家反而去答应旁人的。
秦大山牛也不牵了,急的原地打转,“怪我怪我,这事是我想岔了,原想着再想想,没想到却被刘老抠抢了先。”
事实上,王氏拒绝带着二福一块儿识字后,秦大山想让他读书的心思渐渐就淡了,后来听见赵满寿竟上谢家去买书,心里更是有了现成的理由,赵家生活富裕,买几本书不在话下,自家确实没得比啊。
直到上回从集上回来,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马岭镇怕是要变天了,谢家得了贵人的赏,今后不知会激励多少人家奋力崛起,自家要是一成不变,恐怕将来要成垫底的那个了。
再者,集上上当受骗归根究底就是不识字的缘故,刘老抠那样精明的人都能被骗,何况自家。若是家里真有能写会算的人,断不会遭遇那样的险境。
想到这里,秦大山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让二福读书了,但毕竟家里人口多,得想想这个话怎么说。
这一思虑,却被刘老抠抢了先。
说着又骂刘老抠:“这铁公鸡,眼睛可真毒。”
柳氏同样心急如火,同秦大山道:“我们两家关系向来好,上回我也跟阿韫他娘说好了的,今日去买书总不能他家又反悔不卖了吧?”
秦大山担心的却是:“上回说书价便宜些卖给我们,如今看着不止一人上门买书,我怕她家会涨价啊。”
大周朝要说什么最一成不变,那便是书价,向来居高不下,比房价还要稳定。上回王氏说愿意比书铺便宜卖给他们书,秦大山本就觉得占了便宜,只是那时候实在囊中羞涩这才作罢,可如今再去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两口子在这儿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一朵花来,柳氏直接回屋翻箱倒柜往怀里塞了个钱袋子就要出门,“直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走到院门处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忘了,那姐弟俩白天要上课,她王婶子早说过,谁来都不能打扰。”
便只能等到晚上再去了。
两口子只得接着下地去,可一下午活干的心不在焉。
到了傍晚,柳氏下地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谢家,她娘家就来人了。
来的是她亲哥柳长栓和她十岁的侄子麦生。
柳长栓风尘仆仆的赶来,略寒暄几句,就说明了来意,他不但同意二福去读书,还想托关系也给麦生买上两本书。
柳氏听了,立刻跟一旁的秦大山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脸上同时闪过一丝犹疑。
柳长栓若无所觉,又说了柳氏托自己打听的情况,“前几年爹想送麦生去镇上读书,可那束脩实在太贵,便拖了两年,直到去年听说你们村出了个谢先生,学问高受人尊敬的很,这才又起了心思将麦生送到兴合庄跟着赵童生读书,一年也只要一贯钱。想着好歹多识几个字,将来再去木匠铺做学徒,学个手艺,将来也能多条路。”
柳氏意外道:“这事我咋不知道?”
柳长栓道:“之前事情没成,爹也不好到处宣扬,后来麦生读书也不过才一年。你们上回镇上被骗的事情也传到了赵先生耳朵里,他听说后当即就在学堂鼓励学生要奋发图强,将来做个如那谢氏姐弟一般说话有分量的人物。”
赵先生对谢家姐弟推崇备至,后来又看到学堂里有人拿着据说谢家姐弟用过的书籍学习,翻看一番后又是一番夸奖,然后当场断言谢霁有登科之心。
柳长栓道:“赵先生鼓励学堂里天分还算可以的几个学子多读几年书,然后下场应试。麦生就在里面。”
“麦生要考状元?”两口子吃惊不小。
柳长栓脸一红,赶紧解释:“不是状元,离状元还差的远呢。赵先生说了,若是县试和府试考过,便是童生,就如他一般了。若再进一步,考过院试,就如镇上学堂李秀才那般了。你们可知,李秀才可是能和县老爷说上话的。”
秦大山两口子听的半晌没说话。这些他们从未想过,也从未有人说过。
柳长栓说这些也不只是为了炫耀,还想让他们出力帮着联系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