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裘慢慢睁开那双桃花眼,捻了最后的土盖上。
命运要活埋它,殊不知它是一颗种子。
她仰头望着漫天大雪,记忆一点一点复苏,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接住那晃晃悠悠落下来的雪白,融化在手上化作一点水,消失不见。她侧手,看着掌心的水,一滴,一滴坠落进雪里。
“我能重来。”
“你也会。”
她闭上双眼,在雪地上转圈。风扬起她的长发,飘动她的裙带。
现在是永康十二年三月,她被送到老宅与姑母同住的第十年。
一切都过得如此之快啊。
幼时,她被术士说命中带煞,会影响爹的气运,因而被送到了老宅。
后来沈家送来一纸婚约,她以为爹终究还是记挂她的。
未料想,回到沈家便是迈进了地狱。
她被设计与人有染,毁了婚事,丢了嫁妆,无人肯相信她的话,就连她唯一的至亲…
转的累了,她任由自己跌在地上,睫毛轻颤时坠下晶莹一点,她慢慢睁开眼,指尖放在嘴角的水珠上。
重来的结局,得变啊。
擦过水珠的手落在地上,纯白的颜色融入雪地,仿若从未出现过那样。
.....
一天后,雪停了,沈家的人穿着不惹眼的常服,想要偷偷将人接回,未料想门口早就聚了不少人,他们欲绕到后面,却未料想里面有人将他们认了出来,喊了句:沈大人真的来接姑娘了,看来谣言是真的。
沈戈端下意识撇清关系,只说不知谣言,只是碰巧得空来看阿姐的。
众人也不走,就在旁边看着。他想要驱散旁边的人,又怕弄巧成拙,将那谣言坐实了,只能在众人的围观下敲门。
沈裘坐在摇椅上,晃呀晃,积雪还未融化,但应该是快到春天了,天气暖了一些。
门外敲门声越来越大,甚至有窃窃私语声说要砸门进来。沈裘往后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婢女点点头,将火塘间的门打开。里面有两个昏睡的人,坐在椅子上,枕着桌子,桌上还放着一些未喝完的吃食。沈裘径直绕过她们,捡起地上的柴火,抛进灰膛,丝丝袅袅烟火升起。
姑母扶着额头坐起来,看到旁边的人,立马伸手拍旁边人的肩头:“安儿?安儿!安儿你没事吧!”
表姐扶着额头坐起来,晃了晃头道:“没事,娘。”
姑母甩了两下头:“昨晚明明...”她看着桌上的剩食脑海中闪过一种猜测。
“姑母!你们醒了啊?太好了!”沈裘抛下柴火,用手擦拭额上的汗,小步跑到桌边。
姑母突然端起碗,递给她:“吃了它。”
沈裘蹙眉不解,有些难堪的笑道:“这些食材买的贵,姑母说过我不能吃的。”
姑母突然将碗大力撂在桌上:“我看你就是不敢吃!说!你是不是在里面下毒了!不然我们怎么好端端吃了这些就睡在这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已经是日上三竿,这得是多毒的量啊。
沈裘像是被气势吓到,往后退了一步,两只眼睛像是兔子一样的闪躲:“没有,姑母,我真的没有。”
表姐闻到一股药味,往后侧头,看到桌山一堆药材,还有正在升起的锅炉,她快步走上去,翻看了几遍,猛地一惊,匆匆说:“娘,真的有毒菇。”
表姐跑到姑母跟前,恨恨道:“娘!她一定察觉到我们没断气,所以才煮了第二锅,想让我们彻底断气!”
姑母闻言,眼珠子瞪了起来,快步上前掐住沈裘的脖子:“贱种!!!果然是你!我就感觉你这两天怪怪的,没想到竟敢对我们下毒!你娘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你也是!说啊,你是不是想药死我们然后一个人住在老宅!”
沈裘的皮肤细嫩,被掐了一下很快就见了红,脸上也因为岔气憋红了一大块,忍不住咳嗽起来,为求生只能用手推搡了两下。姑母见她反抗,眼神有些诧异。
沈裘趁此时机,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脖子,眼中含着一滴泪,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我真的没...”
“好啊,现在不藏了是吧,还敢反抗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姑母从地上熟练地捡起木棍,往沈裘身上砸着,沈裘退无可退,只能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木棍毫无顾忌的打在腿上、手上、后背,划破的皮肉变成血红色,晕染了身上的薄衫,覆盖了上面的尘土。
越发有一种不对的感觉,但眼下也容不得她思考这些,她打开门,对外喊道:“来人啊!把沈裘给我从这里扔出去!人呢!人...”
表姐见状,疑惑的走到门口,哑然。
外面哪里是没人,而是人山人海。
“我的裘儿呢!裘儿!”一个妇人从人堆里跑出来,两眼通红的撞开两人,进了火塘间。
沈戈端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并未直接进去。
姑母对着周围的变化有些慌张,拽着自己兄长的袖子,急切问道:“兄长,这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戈端拂袖,甩开那只手,瞪了她一眼:“你闹得未免太过火!”话落,他也是快步往里走去。
半抹阳光打在沈裘身上,止不住她浑身颤抖,十分刺眼。周围吵嚷,有人抱着她哭泣,但是她却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
对了,一切都对了,这才对。
她慢慢睁开眼,对上一个人的目光,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