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红得很可爱,动作也不加掩饰。
阿波罗妮娅占据了迈克尔的全部视野,他只能看见她,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像电影中加了滤镜的慢镜头。以至于情动的羞涩放大了无数倍从视觉传入大脑,令人迷醉的甜意以强势姿态扫走了三十天来的忐忑。
三十天。
这是他这辈子过得最长的三十天。每一天都在煎熬,不喝酒就睡不着。
本能欲望像一根布满倒刺的鞭子,狂烈驱赶着他去见她,哪怕只是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只是听见她的声音。理性却将他死死缠在原地,告诉他要忍耐,不可以违背自己的承诺。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她的全部。
他以为自己三十天后再见到阿波罗妮娅时会失控,却没想到仅仅是她面对他时的一个慌乱,就将干渴贫瘠的心田给填满了。
悄无声息地,爆发的火山就安静了。
他无奈地低低笑了一声。
阿波罗妮娅耳朵一动,心里痒痒的,忍不住顶了顶草帽,露出一双眼睛。
男人们或许对同为男性的面孔不敏感,可阿波罗妮娅只是一扫眼,就发现迈克尔原本破相的那半张脸已经恢复如初,一点青紫都找不着。干干净净的,叫那张优越的脸更加夺目,也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更摄人。
那是什么感受呢。
就好像阳光俊雅的大学生脸上嵌了一双孤狼的眸子。冷、静、锋利。瞧上一眼心仿佛就被冻住了,你就知道你成了这头狼锁定的目标。
“你去做手术了?”她匆匆移开眼。
“嗯。”他直勾勾盯着她,声音沉而带有磁性,“塔扎医生说,我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阿波罗妮娅胡乱点头:“嗯嗯,差不多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强装镇定,却连剪刀都拿不稳,颤颤巍巍的,暗自较劲才把手指硬生生插入手柄,看也没看,随便捧了串葡萄咔嚓就是一刀。
迈克尔无声勾起唇角。他不在意女孩的口是心非,他会善用他的眼睛。
好一会,久到阿波罗妮娅快要在他如有实质的眼神中不能呼吸,他才静静伸手进口袋,拿出从笔记本上撕下的几张纸,捋平送到阿波罗妮娅面前。
“这是我的结果。”迈克尔低声说,“我寄了信回去,桑尼记录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你可以放心,我大哥桑尼是个真诚不屑于说谎的人,我能保证他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掺假。”
阿波罗妮娅终于能喘口气了,她连忙放下剪刀,接过这几张看起来乱糟糟的纸。最开始记录下来的是英文,翻译的意大利语写在一边。
其实不用看她也相信迈克尔。只要迈克尔跟她说一声,她就会相信。
迈克尔心防深沉,非必要是不会袒露自己的。这性格能使他在教父事业上大放异彩,在两性关系中却不怎么吃香。
但只要是他告诉你的,都是真话。而你想知道什么主动去问他,他也不隐瞒。能说的都会说,遇到不能说,也会直接告诉你我不能说。假话只有一个例外,他明说了不能回答,你还非追问的话,为了维持当下的体面,他就会欺骗。
但阿波罗妮娅还是看得很认真。她不想辜负这三十天的成果。
三十天呢,三十天多长呀。
他们挨得近,日光在满眼绿意的藤叶中投下光斑,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感受到,更遑论在八月的日头下晒出的热气儿了。
三十天里,阿波罗妮娅只想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享受自己能跑能跳、浑身充满力量的生命力,享受父母的唠叨和兄长的玩闹,享受满眼的绿意和西西里的芬芳,享受跑上山又跑下山的笑声和风。
她知道自己的当下有多珍贵,她想更用力、更真挚地活着。
可没事的时候,她也会想迈克尔。托腮望着窗外,看飞鸟、看夕阳,怀念他们发生的点点滴滴。
从上辈子认识迈克尔以来,阿波罗妮娅从未与他分离这么久。热恋中的分离,就像是把两块熔在一起的糖硬生生拉扯开,倔强缠绵的糖丝一一断裂,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尝起来是甜的,无人处的时候,又泛着让人心脏发紧的酸。
她等着他。不知道等多久,但她知道他会来。
美好的回忆和三十天平静的生活驱逐了死亡带来的阴影。以至于终于等到时,阿波罗妮娅只想靠近迈克尔更多。
她好似也闻到了迈克尔身上的味道,淡雅的、冷冽的木质香气。这与迈克尔在她心中的形象不谋而合——如扎根土地牢不可摧又低调内敛的树,独立、冷峻,他立在那,便给阿波罗妮娅稳稳托住的安全感。
偶尔叶片哗然,便是他在表达爱意。
阿波罗妮娅耳尖有些烫,可一想到迈克尔伸出枝干般的四肢抖动满身的叶子,就忍不住笑出声。
眉眼一弯,眼底流光溢彩,女孩笑起来像个狡黠的猫儿。
迈克尔心头痒了一下,他放任自己陷入其中,片刻不肯挪开眼。嗓音微哑:“笑什么?”
“唔,”阿波罗妮娅正了正身子,把那几张纸还给迈克尔。微微仰起头,做出十足公主的气势,眉眼上挑:
“我允许你追求我了。”
文森佐差点一刀把手给割了,维泰利一口气咽下整个葡萄,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只有迈克尔,他似乎连呼吸都不曾紊乱。
他直视着阿波罗妮娅。他那双眼睛很好看,眼底却总是沉淀着一团化不开的墨色,极少含情脉脉,多是深沉的冷静。这少有的纯净,便给了她。
——“是,愿做您最忠实的信徒。”
成为信徒的第一步,就是帮助女神殿下搬运篮筐。
昂贵熨帖的衬衣西裤沾了泥土,梳洗整齐的发丝在汗渍的干扰下变得凌乱,一筐一筐饱满的葡萄运到了葡萄园入口的驴车上。
“好啦,任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