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不畏死。”
闻唳不想再辩论此事,告了辞,转身离开。
“慢。”
太清帝君缓缓吐出这一个字,定住了闻唳离开的脚步。
闻唳微微侧身,沉默不语,等着他的话。
只听见太清帝君声音温和,一字一句:“西海晚鸣殿那位手中有颗离魂珠,或可与汝有法。”
“至于如何取得,用得,需看汝自身。”
闻唳顿了一瞬,又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又抬起脚,赤红衣袖衣角扫过玉阶。
“多谢帝君。”
离开前他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太清帝君依旧立在原地,一身白衣与白玉京的玉阶一样银白,一尘不染。
良久,他叹息一声,似是无奈至极了。
夜幕低垂,湖畔边,青山袅袅,月华如练倾泻于湖上,湖泊宁静,荡漾着落日余晖,波光粼粼,一眼望去,极美的一副山水画。
闻唳带着帷帽,长身玉立,一身红衣艳艳,若画中之人。
游魂:“你这是要乘舟?”
闻唳自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来。
游魂有些不解:“为何不直接用法力瞬过去。”
闻唳神色自若,如往常一般平静,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不对,紧接着,便看见他薄唇轻启,一本正经说道:“本君不认识流风城在哪。”
游魂人麻了:“……”
“那这是哪?”他又问道。
闻唳惜字如金:“洛水。”
游魂豁然开朗:“哦,竟然是洛水。”
闻唳挑眉,有些惊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暗讽了:“你竟还有知道的?”
游魂“呵呵”两声:“……我不是真傻子。
转而他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妥当,便接着说道:“其实算不上知道吧,只是有印象,相传洛水有一女仙,名唤洛神,光是惊鸿一瞥,便是千年难忘。”
闻唳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一字一句道:“是吗?洛水畔昔年确实有一位名唤洛神的女仙,可她生于上古之时,早就陨落了。”
游魂“哦?”了一声,叹道:“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闻唳不紧不慢道:“古有云,虽若轻云浮游去,亦于洛畔济苍生,也正因此,那隔水之岸上的城关,方谓之济洛。”
一位老船夫白发苍苍,带着蓑笠,蓑笠上乘着月光,又乘着一叶乌篷船,船下留下一路荡漾的水痕,被银白月光映衬得波光粼粼。
那老船夫老远就看见了湖畔边那抹显眼的红,便连忙招手,扬声大喊:“公子可是要渡河?”
闻唳隔岸瞧见,点了点头。
待到乌篷船停在岸边,他便背手,踏入船中,弯身进了船篷,顺手将渡船的银钱递给老船夫。
老船夫坐在后艄,擦了把额头的汗,看见那银钱两眼发光,笑嘻嘻的接过,塞进了袖中。
“公子要去哪?”
闻唳言简意赅:“流风城。”
“那公子可算是找对人了,老夫就是流风城的哩!”老船夫笑嘻嘻的拍了拍胸脯。
“那儿的小娘子啊真是个个生得水灵。”
老船夫憨憨笑道,不知为何竟有些意味深长的望着闻唳,虽然隔着一层惟帽薄纱,他依旧感觉面前这位公子绝非凡者。
十有八九是某位富家公子。
闻唳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动作间露出一截洁白的腕,手指骨节分明,更显出他的气质不凡。
这让老船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老伯,流风城近日可出了什么事?”闻唳声音清朗,淡若远山,那抹赤色衣袍却更添风华。
老船夫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闻唳居然是问的这个,回过神后,故意压低了声音,神兮兮道:“公子,这你算是问对人了。”
闻唳眉梢一挑:“老伯请讲。”
老船夫常常叹出一口气,有些惋惜道:“前些日子本来是城中百年不遇的喜日,只是可惜……”
闻唳不明所以:“喜日?”
老船夫摇着船桨,想起闻唳这个外来人,于是又解释道:“公子是外来客,怕是不知,前些日子城中守仙与一位姓秋的姑娘喜结同心,可惜当日守仙竟被魑魅魍魉所掳,至今未有下落。”
“那秋小姐无父无母,几乎没什么人认识她,虽说出生苦寒,但论容貌,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大喜之日独守空房,真是可悲,白玉京至今也未派神仙来此查探……唉。”
他长长叹息一声。
“当真是苦了那秋小姐啊。”
闻唳神色自如,静静思索起来,随即又问道:“那秋家小姐现下何处?”
老船夫回答道:“自然是在守仙府。”
闻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
老船夫瞧闻唳气质不凡,越发好奇这是谁家的富家公子,竟如此清雅绝尘,便好奇问道:“对了,不知公子自何方而来?”
闻唳勾了下唇角,语气淡淡:“本君自白玉京而来。”
老船夫一惊,猛然转头看向那头戴帷帽的红衣公子。
他本以为是位富家子弟来流风城寻佳人,毕竟他在这里摆渡这么久,对此屡见不鲜,没曾想,竟是城中日思夜想的救济神仙。
“如…如何称呼?”老船夫无声咽了一口水。
闻唳不紧不慢的押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道:“南宿神君便好。”
顿了顿,又问道。
“若至城中,可否劳烦老伯指路?”
老船夫听到“南宿神君”四字激动不已,连说话都磕巴了:“乐…乐意…效劳。”
“你们白玉京竟还有人仙相恋?不殊途吗?”游魂问道。
闻唳不动声色的喝完了一盏茶,听到游魂的问题,轻放茶盏,冷嘲:“殊途?”
“他们愿意殊途同归,旁人又怎会多加阻拦?”
游魂的语气有些嘲讽,但有些唏嘘:“可惜啊,于仙而言,百年一瞬,于人而言,百年一生,殊途同归吗?”
“小朱雀,你有过所爱之人吗?”
闻唳一愣,有些不解:“问这个做甚?”
游魂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欠揍:“你是神君,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动过心吧?”
“跟我讲?反正别人也听不到。”
闻唳沉默不语,暗自强压腾腾蹿上来的火,语气平静:“……没有。”
游魂有点讶异:“居然没有吗?你真没骗我?”
闻唳有点不想和他聊下去了,再次反驳:“…没有!”
直至天边泛白,船舶方才靠岸。
闻唳缓步走下船,目光落在城门上,瞧见上面的字。
流风城。
老船夫系好了船,之后缓缓走到闻唳身边,声音苍老浑厚:“神君进城后沿着大街一直走,不消时就可以看见守仙府了。”
说罢,他有些可惜的叹道。
“可惜老夫家中尚有妻女,不能为神君带路了。”
闻唳微微颔首:“多谢老伯。”
老船夫拱手,憨憨笑着:“神君不必言谢,是老夫之辛。”
说完,他便告了辞,带着蓑笠,背着一船桨,朝城中走去。
闻唳立在原地,他抬手,指尖红色灵光乍起,探寻一番,却并未发现妖的痕迹。
莫非是冤魂所为?
他狐疑的缓步踏入这所谓的流风城中,衣袂飘飘,头上帷帽帘子被微风轻拂,他的面容在里影影绰绰,瞧不出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