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贺久安没管,也没精力注意,他的手指捏着口袋里暗红色的长条盒,平静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心里正在下一场掀翻一切的雨。
同性恋和同性恋是不一样的,陈发说。
有些人放荡不羁爱自由,有些人洁身自好不牵扯,陈发说。
有些人基因决定没有选择的权利,有些人半道出家没有理由,陈发说。
“你会排斥吗?”贺久安蹲在路灯底下,一身的阴郁躁动差点没吓死从旁边经过的人。
陈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挣扎,“正在输入中……”出现了五六七八遍那段话才发过来。
“不会吧,我感觉还挺常见的,这都是个人的选择,喜欢一个人哪那么容易控制,如果真能控制,那不就成机器人了,我觉得吧,gay就和gay在一起就好了,别想着把直男掰弯,别想着破坏别人家庭,别想着娶妻生子,也没什么可介意的吧。”
“不是,安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些干什么,贺久安瞪着手机,脑子差点糊成一片。
明明两三天前,他对老男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要勾引他的同性恋。
怎么到了今天,真的确定老男人是个同的时候,他心里头又有点接受不了了?
贺久安把手机塞进口袋,修长白皙的手指插进遮着眉眼的头发,整张脸都沉浸在晦涩不明的阴影里,他的视线落在地上,有蚂蚁成群结队地从他脚底下走过。
为什么喜欢男人?
喜欢哪个男人?
是昨晚一起吃小龙虾的男人,还是今天坐他位置的程舟,还是故意把他支走之后哪个来买东西的工人?
贺久安的脸冷了冷,抱在怀里的广告衫差点让他盯出一个洞。
为什么突然和他说了?
因为他说同性恋恶心,脑子有病,所以那会在车上老男人才会抖得那么厉害,并不是膝盖疼,他是在怕,害怕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被发现。
“艹。”贺久安站起身,给了路灯一脚,灯光在贺久安头顶来来回回地晃荡,追着灯光的飞虫也改变飞行的路线,“我踏马有病吧?”
“我没事骂同性恋有病干什么?”
同性恋和同性恋是不一样的。
老男人不喷香水,不穿暴露的衣服,不扭扭捏捏,也不会撅起屁股朝他说他是干净的。
老男人他爱干净,爱生活,勤劳,老实,性格绵软。
老男人和别的同性恋不一样。
不一样的。
至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我没回来锁什么门?”贺久安的大手伸进屋内之间按在防盗链上,顺着防盗链摸到卡锁的地方,苍劲灵活的指尖如同一条泛着白光的灵蛇。
“我来开吧。”莫友就这么盯着贺久安被挡在门外,空落落的心里头突然被充盈起来,他好半天才从沙发上直起身,踩上屎黄色的拖鞋“咕叽咕叽”地走向门边,还没走到一半,防盗链就被那双艺术品一般的手指夹着拿下了,锁头在空中晃荡。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感觉防盗链好像没什么作用,是不是该换了?
贺久安双手推开门,几乎顶着门框的脑袋屈了屈走进来,他的目光沉着视线落在老男人那条熟悉的内裤上,滚热的气息猛地一窒又成倍地翻滚起来:“把裤子穿上。”
那么大个屁股,半个屁股蛋子都在外头,也不知道在勾引谁。
莫友叹了口气,往帘子里走,屋子里闷得很,越接近六月,夏天的晚上会越热,穿两条裤子睡觉就更热了。
莫友把裤子穿好,贺久安才把放在大屁股上的眼神撤下来看他,他把布帘子卷起来搭在铁丝上,看沙发上的大学生指尖盘着校园卡:“你校园卡没拿,我打算问你。”
“为什么没问?”贺久安慢悠悠地掀起眼皮,视线紧紧跟随着老男人的那张脸。
嘴唇已经不白了,手也不抖了,也不拿脑壳对着他了,看起来应该是缓过来了。
莫友把手按在毛巾上,擦了擦头发,非常诚实:“我看你没领红包,不确定发过去你还能不能看到,就想着明天早上送到你学校去。”
送到学校?
从这里到他学校打车都得半个小时,老男人是打算开上那个颠一下就把半瓶水倒进他裤/裆的三轮车过去吗?
宁愿早起一两个小时,也不愿意问问他?
张张嘴的事情就那么难?
贺久安懒得追究,他站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同款老头衫躺在小床上,没看着自己的洗澡毛巾,他看了半天才发现老男人头上顶的那个就是。
“你把我的毛巾顶头上干什么?”贺久安下意识吼出来,漂亮的唇线拉的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胸腔里的火还没熄灭,又着起来了,呼啦啦的大风一吹,烧得贺久安手指都在颤抖。
莫友没敢反驳,他把毛巾拿下来窝在手心里,老老实实地对着贺久安道歉:“对不起呀。”
他以为贺久安不回来了,贺久安的洗澡毛巾自然就恢复成他的擦头毛巾,是他想少了。
不应该用的,应该……
应该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