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的清晨五点四十五分,顾昀渡被枕边手机的震动声惊醒。
窗外还笼罩在冬日特有的灰蓝色晨光中,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他摸索着按下闹钟,屏幕上显示着周叙白发来的三条未读消息,时间戳显示第一条是凌晨四点五十八分发的。
“醒了吗?”
“今天天气超好”
“我在中央广场等你”
顾昀渡盯着手机屏幕,数字时钟显示06:30。他揉了揉太阳穴,期末考试周叙白考了全年级五百三十七名,而他自己稳居年级第三。
这样的成绩差距让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周叙白不在家补习,反而要约他出门?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回了一个“嗯。”发完消息后,顾昀渡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卧室里静得能听见暖气管道里水流的声音。
他翻身起床,拉开窗帘,窗玻璃上结着薄薄的冰花。
指尖触碰冰冷的玻璃,留下一个模糊的指印。
七点二十分,顾昀渡站在中央广场的喷泉前。喷泉已经结冰,冰层厚得能看见下面被冻住的水花形状,在晨光中泛着蓝莹莹的光。
他裹紧那条已经起球的旧围巾,这是姥姥去年织给他的,灰蓝色的毛线现在已经开始泛白。
远远地,他看见周叙白站在广场中央的和平鸽雕塑下。雕塑的铜制翅膀上还挂着未化的雪,周叙白穿着件亮红色的羽绒服,在灰白的冬日景观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正在跺脚取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形成一团团小云朵。
“新年快乐!”周叙白小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年过得怎么样?”
“一个人。”顾昀渡简短地回答,把手更深地插进大衣口袋。
父母今年依旧没有回国,只发来一条简短的新年祝福和一笔数额可观的生活费。除夕夜他去医院陪姥姥吃了顿饺子,然后回家看了会儿书就睡了。
周叙白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走,带你去个地方。”他伸手想拉顾昀渡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指向东边的商业街,“万象城今天开业,听说有活动。”
万象城门口张灯结彩,巨大的红色充气拱门上写着“新春大吉”。刚过八点,商场里已经有不少人。
暖气开得很足,顾昀渡不得不解开围巾和大衣扣子。
周叙白像只撒欢的幼犬,拉着顾昀渡在各个专柜间穿梭。
在Burberry专柜前,他拿起一条驼色羊绒围巾就往顾昀渡脖子上绕。
“这条适合你。”周叙白退后两步端详着。
顾昀渡皱眉:“我有围巾。”
“你那条都起球了。”周叙白不由分说地把标签扯下来,“而且这个颜色衬你肤色。”他转头对店员说:“包起来,谢谢。”
收银台前,顾昀渡看着周叙白刷卡时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家境也很优渥这件事。
父母虽然常年在国外,但给他的生活费足够买下整个专柜的商品。
“接下来去哪?”走出专柜时周叙白问,手里提着五六个纸袋,除了围巾还有一副手套和一件毛衣。
顾昀渡看了看表,十点十五分:“超市吧,买点狗粮。”
超市里人声鼎沸,年货区的红灯笼还在头顶摇晃。
周叙白推着购物车灵活地在人群中穿行,顾昀渡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宠物食品区停下。
周叙白拿起一包进口狗粮扔进购物车,又拿了三盒高级火腿和一包狗零食,“再买点磨牙棒,它最近总啃墙角。”
“大黄最近胖了。”顾昀渡提醒道,想起上周喂狗时摸到的那层软软的肥肉。
“冬天嘛,多吃点御寒。”周叙白笑着又拿了一包,“它现在见到我都摇尾巴了,上周还让我摸了头。”
顾昀渡没接话。那只叫大黄的流浪狗是半年前他在巷子里发现的,当时它后腿受伤,躺在纸箱里瑟瑟发抖。
现在已经被他们喂得毛发油亮,后腿的伤也好了,只是走路时还有点跛。
排队结账时,周叙白突然问:“你过年吃饺子了吗?”
“吃了。”顾昀渡回答,“医院食堂的。”
周叙白点点头,没再说话。
中午十二点半,他们来到商场负一层的美食广场。周叙白选了家人最少的麻辣烫店,玻璃柜里摆着几十种食材。
“你要什么汤底?”周叙白拿着夹子问。
“清汤。”顾昀渡说,“微辣就行。”
周叙白往自己碗里加了三大勺辣椒油,又倒了不少醋,吃得额头冒汗。顾昀渡只加了一点辣,慢条斯理地挑着碗里的青菜和豆腐。
“你吃这么清淡?”周叙白问,嘴唇被辣得通红,像涂了口红。
“胃不好。”顾昀渡夹起一片白菜。长期的饮食不规律让他的胃变得很敏感,稍微刺激点的食物就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