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仪驾将出慈宁宫刚好被晏妼柔及其婢女柳素看了个正着。
柳素凝眉:“婕妤您看,大中午的皇上又来慈宁宫了。”
晏妼柔秀眉紧皱,的确,皇帝来慈宁宫来得也太勤了。
若如她猜想那般,那皇上并非有疾,而是心思落在了旁处。
她面色不虞瞧了眼匾额上慈宁宫三个镶金大字,忿忿道:“此事须得寻个时机佯装无意透露给田襄那个蠢货才是。”
“娘娘英明。”
“还有……”她捏紧手中帕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人,眼底一抹伤感急闪而过,那是在深宫独守空闺之时都不曾有过的苦涩与不甘,“还要想法子将此事透露给都察院,尤其是右都御史姜少琮。”
熟知内情的柳素诧然望向自家娘子,片刻后,也只是恭敬应声并未多言:“是。”
夏日炎炎,饶是清早也难免燥热。
高耸的梧桐树上蝉鸣阵阵,有人踩着聒噪的声音匆匆穿过回廊直奔慈宁宫正殿。
那人一身鸦青曳撒,垂着眸塌着腰,即使步履匆匆却步步稳当,脚下坚实有力。
行至正殿,本分止了步子:“娘娘,外头有位小娘子求见。”
正在梳妆的小太后神色慵懒,闻言有些意外,她素日所识皆是宫中娘子,这位小娘子又是何人:“昌景,来人可有报上名讳?”
昌景恭声应“是”:“小娘子叫做苏郦棠,是……”
话尚未说完,凉少荇已急不可耐推门而出,一脸的喜出望外:“你说的可是太仆寺卿的嫡长女苏郦棠?”
昌景只觉一股梨香铺卷而来,他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尚未来得及更换寝衣的小太后。
内侍虽净了身却仍旧顶着男子的样貌身量,凉少荇面皮儿薄经受不住,故特意定了规矩,但凡就寝只许宫女伺候左右。
故,昌景虽伺候时间不短,却从未见过凉少荇就寝时的模样。
珠钗尽撤,青丝半垂,小巧精致的脸隐在散开的乌发中,仿若沧海遗珠熠熠生辉。
天光云影,热风阵阵,昌景只觉凉风拂面,清心却误了神。
目光不经意落在她颈侧,暖瓷般的肌肤,起伏顺畅的锁骨,视线似乎被烫到,昌景诚惶诚恐垂下脑袋,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只余恭敬克制:“是娘娘,正是太仆寺卿长女苏郦棠。”
“是郦棠来了!” 凉少荇心中欢喜就要往前殿跑,全然忘了自己现下只穿着寝衣,好在翠笙及时将人拉了回来。
“娘娘还未更衣,不如就在寝殿等着,着昌景将人请过来。”
“如此最好。”激动过后,凉少荇也意识到此刻衣着荒唐,不自在拢了拢交领看向昌景,“领人来后殿吧。”
昌景领命退下。
郦棠和凉少荇打小认识,是实打实的手帕交,交情深厚情同姐妹。
只是自打入了宫,两人还未有机会见面。
没想到她竟来宫中探望自己了,凉少荇喜不自胜无心梳妆,故等到人来敲门时仍是一身寝衣装扮。
殿门敲响头一声,凉少荇飞一般奔至门口。
只是殿外站了不只一人。
除了同样一脸喜色的苏郦棠,还站着一人。
那人一身飞鱼曳撒,头戴三山帽,装束同上一次相见如出一辙。
只是这回扑面而来的不是血腥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松木香。
“温大人怎么也在?”
昌景也没料到一来一回的光景太后仍未穿戴妥帖,早知如此方才温绍执意要送苏娘子来后殿之时就该断然拒绝。
他往前一步,试图挡住温绍霍然亮起的双眸,不料被对方铁一般的臂膀挡了个趔趄。
温绍往前靠近些许,反将身后的昌景挡了去。他身姿劲拔立在一侧,对上凉少荇此方情态眼底的惊艳痴迷转瞬即逝,只余嘴角娴熟笑意:“此事还要问苏姑娘。”
苏郦棠明丽眉眼往上一提,朝着凉少荇粗粗行礼而后大大咧咧笑开:“太后娘娘莫怪,来时路上臣女和领路的内侍走散迷了路,刚好碰到这位好心的大人带路,这才能如愿见到娘娘。”
“原来如此。”话是如此说,可毕竟对面站着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男子,凉少荇神色赧然扯了扯领缘,强撑镇定同那人对视,“此事有劳温大人了。”
温绍目光胶着在她脸上,偏他神色如常又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举手之劳,娘娘莫要挂心。”
说罢还杵在跟前,全然没有半分离开的自觉。
凉少荇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看向翠笙。
后者即刻会意,公事公办道:“现下人已送到,想来温大人还有要事要忙,就不多留了。”
“事倒不多。”温绍似笑非笑看着凉少荇,对上高高在上的太后全然不带半分诚惶诚恐,不甚明显的打量从发丝蔓延直裙角乃至投落在地上的影子,“太后若是需要,微臣可效绵薄之力。”
看不透他此番言语究竟是何居心,可人言语端敬目光清和又瞧不出什么端倪:“温大人有心了,哀家这里并无需要帮忙之处。”
温绍拿腔拿调“嗯”了声:“既如此,臣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