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攒动中,待褚庭眸光再度凝聚,莲玉早已不在原地。
拳头一直没有松开,极力克制着冲上去的意图,惟有微颤的眼瞳再也找不到它的归处。
终于,理智的弦怦然断裂。
褚庭咽下一口含着血腥味的唾沫,沉声道:“本君还有要事在身,暂不奉陪,今日寿辰望公主莫要拘礼。”
灵漪笑得清浅:“灵漪明白,神君大事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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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羽虽没有玉罗衫出风头,亦不甘心呆站在一旁看着灵漪和神君卿卿我我,攥紧手中丝帕,径直朝二人走了过去。
“公主,不,是二公主。”玄沧半路拦住凰羽:“二公主何必要去做那不解风情的局外人呢?”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凰羽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那玄沧神君在此处有何贵干?难不成天兵天将都吃干饭去了,轮到殿下维持秩序了?”
听凰羽出言讥讽,玄沧也不恼,忖了忖宴会前母后的叮嘱,笑道:“公主为人洒脱,何必为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伤怀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凰羽睨他一眼:“玄沧神君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凰羽放完狠话就要离去,玄沧只在她背后轻轻笑了一声,凰羽又停下了脚步。
“玄沧神君有话直说,遮遮掩掩是何居心?”
“不瞒二公主。”玄沧半眯起眼,直视前方:“在下对大公主一见倾心。”
凰羽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可转念一想,自己所图不过是神君,既然玄沧这伪君子也有拆散二人之意,她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又见那褚庭神君掸掸袍角扬长离去,竟是毫不顾忌灵漪的颜面,凰羽心中暗暗耻笑的同时心念一动。
转头对玄沧说:“神君此话意味颇深,不如咱们找个僻静之处细谈?”
玄沧拱手:“某全凭公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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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木兰院,待她回过神来,衾被上的泪水已经晕开了一大片。
胖鸟就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无声哭泣,不敢轻易出言打扰。
见莲玉转过身子,胖鸟才落到她的鬓边,轻轻蹭了蹭脸颊上湿润的泪痕,轻声道:“莲玉上神,你怎么了?”
莲玉像是没听到它的话,愣怔地盯着拔步床顶上的福禄寿图样,双目渐渐失焦。
一个感官敏锐度降低的同时,另一个会被无限放大。
衾被上残存的旃檀香用尽一切手段和力气朝她的身体里钻,要穿破她的血肉,植根于她的心脏。
莲玉眨了眨红血丝蔓延的双眼,终于松开了被磋磨出血痕的下唇。
嗓子里像是堵满了吸饱水的棉花,又像是吞了滚烫的热油,缓了许久,才堪堪能发出声音。
问道:“小鸟,你说人与人是不是很奇妙。”
清晨起来,就在此地,他们二人相拥而眠。
此时此刻,九重天上,他们二人间的天堑已成。
不等胖鸟回答,莲玉紧紧阖上双眼,咬紧牙关,听着院落里的脚步声肆意闯入她的耳中。
渐近、渐远,杂乱、无序。
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她的心脏,又在她即将昏死之际松开,饶她性命。
脚步声停下时,莲玉猛地起身,趿着鞋子冲了出去。
她要问清楚神君是何居心!她要掏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她一个天庭上微不足道的小小女仙,何德何能让神君为她设下如此大的圈套。
只为她乖乖入瓮!
手掌贴到门板的一瞬,莲玉像是被什么烫到了手,瑟缩一下,又坚定地重新将手掌抬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推开。
院中人仰头看着无忧树高大繁茂的树冠,肩上也落了几片叶子。
听见身后的动静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转身。
看见来人的刹那,莲玉喉中所有质问重新吞回肚子里,嘴唇翕动,声音带着她察觉不出的欣喜与溃败:“青雀上神,您回来了。”
骄阳之下,青雀整个人被无忧树的树荫笼罩,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珠光,看着眼角、鼻尖泛着绯红的小姑娘,禁不住笑出了声。
“小莲玉可是我不在被人欺负了?”
莲玉忙抹了两把脸,更显得欲盖弥彰。
青雀缓缓走近,影子盖住莲玉:“好孩子,做得好,让你受委屈了。”
莲玉嘴角落了下来,没有阻拦的泪水顿时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