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项测试已然开始。
而同一时刻,中央塔地下二层B7实验区内,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白大褂下摆随着急促的步伐翻飞,偶尔掀起一角,露出别在腰带上的身份识别卡。上面烫金的“莫”字在顶灯照射下时隐时现。
07号实验室的门禁面板上积着薄灰,显然很少有人到访。
周延在门前站定,右手悬在感应器上方停顿了半秒,才缓缓按下。
“滴——”
认证通过的提示音在寂静中炸开。
而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声音,更是尖锐得让人牙酸,在空荡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惊得周延后颈立刻沁出一层冷汗。
他猛地扭头看向走廊尽头。
那盏年久失修的监控探头依然顽强工作着。红色指示灯忽明忽暗。
盯着指示灯看了整整十秒,直到确认闪烁频率与往常无异,这才迅速侧身挤进正在闭合的门缝。
实验室内,消毒液的刺鼻气味混着金属冷凝管的寒意,在鼻腔里凝成细小冰碴。使得每次呼吸都带着细微刺痛。周延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加快脚步走向角落的装置。
认证面板感应到人体温度自动亮起,幽蓝的光线从下而上投射在他脸上,将眼底蛛网般的血丝和浓重的黑眼圈映照得格外清晰。对此只是稍稍眯起眼睛,然后机械地按照提示完成了三重认证流程。
“验证通过。”
随着电子音响起,白色冷雾立刻从柜门开启的缝隙中翻涌而出,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冰晶。十二支试管整齐排列在冷凝架上。玻璃外壁上凝结的水珠正缓慢地汇聚、变大,最终承受不住重量般沿着管壁滑落。
周延抬手将黑色密码箱放在操作台上。原本磨砂质感的箱体表面此刻泛着反常的光泽,那是被掌心不断渗出的冷汗反复浸润的结果。手指悬在数字键盘上方,停顿了足足三秒才下定决心般按下密码。
“咔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
防震海绵的凹槽里,一支淡紫色试剂静静躺着,表面凝结的霜花正在室温下缓慢融化。而白家的双蛇权杖徽记在冷光照射下产生奇妙的视觉误差:蛇眼处的烫金处理让图案产生轻微的立体浮动感,仿佛随时会从标签上游弋而出。
手在接触到试剂的瞬间猛地一颤。
那种冰冷不像普通的低温储存,更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上咬了一口。寒意顺着指尖直窜上脊椎。
“剂量0.3ml、0.5ml、1.5ml、1.2ml……”
每个数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注射器的活塞也仿佛灌了铅,在推进时能清晰感受到液体黏稠的阻力。针筒里,紫色药剂随着颤抖的手腕微微晃动,在冷光下折射出妖异光晕。
数据屏的冷光随着操作不断变幻,在周延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当最后一滴药剂精准落入试管时,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确认液体完全注入,没有一丝残留,这才缓缓收回手臂,将空试剂管放回密码箱。动作异常缓慢、谨慎,仿佛手中不是普通的玻璃管,而是随时可能引爆的微型炸弹。
合上箱盖,重新转向数据屏,伸手在光幕上划出凌乱的轨迹,焦急地操作着。待直到系统提示音响起,才如释重负般按下最终确认键。
柜门开始缓缓闭合,片刻后便发出了锁扣咬合的轻响。
于是周延立即收回视线,调出后台界面。先是操作日志,然后是访问记录,最后连系统缓存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却又带着几分仓皇。
当最后一个指令执行完毕,屏幕熄灭的瞬间,漆黑的液晶面仿若面镜子,清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紧咬而失去血色,额前碎发则被浸透,黏在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上。
周延猛地别开脸,后颈肌肉因长时间保持紧绷而传来尖锐的刺痛。下意识抬手想要揉捏,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住,反向抓起密码箱。金属边角在操作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直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了下白大褂的领口。
但就在转身的刹那,呼吸骤然凝滞。
沈昭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门边,距离自己不过三步之遥。
他斜倚着门框,一手随意地插在制服口袋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框上。走廊里闪烁的红色指示灯从背后投射进来,将其轮廓镀上危险的血色光晕,并在实验室的金属地面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身为医疗中心的主管,周延见过形形色色的向导,例如刚入塔时眼神清澈的新人,在实验室里待久了变得刻板的研究者,以及在战场上磨砺出火爆脾气的实战派。
大多数时候,只需要一个照面便能判断出对方的习惯、弱点。甚至是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
但沈昭是个例外。
本该像其他受楚家栽培的向导那样,谦卑地低着头,永远站在能力者身后半步,即便交谈时视线也不敢看向对方肩线以上。可他偏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