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我……怕你饿。”
他忍不住凑近,好奇地探过去:“血魔谷?那是魔族出没的地方吗?”
这些魔族的险恶之地,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孟莳的眉梢微挑,瞥了他一眼,搁笔,青玉笔架微微发出脆响。
她将批注到一半的密报翻了个面,语气冷淡:“吃的也送到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宁鸢抬起眼睛盯住她:“唔……我想陪你。”
“陪我?”孟莳睨了他一眼,“你是会誊录文书,还是能辨魔族大阵阵眼?”
“磨墨总会的,”宁鸢抓起松烟墨条,抿了抿嘴,“今天,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啊。”
原是来道歉的。
孟莳心下了然,轻轻指出:“墨锭拿反了。”
宁鸢一愣,赶紧调整过来,调整完后却不自觉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开始仔细地磨墨。
磨着磨着,困意逐渐袭来。
目光涣散,渐渐模糊,那一块青玉镇纸上的螭龙纹在他眼前游动,似乎在吞噬他的意识。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沉水香交织的气味,孟莳的声音渐渐飘远。
宁鸢只觉眼皮沉重,额头不自觉地靠向书案。
孟莳看向宁鸢的睡颜。
很无辜的一张脸,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纯真。
宁鸢安静地蜷缩在案前,脸颊轻轻贴着宣纸,柔软的发丝无意识地垂落在白皙的额头上,毛绒绒的。
眼睫微微颤动,细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勾勒出精致的轮廓,让他的面庞看上去更加柔和、恬静。
孟莳目光一沉,喉头轻滚,一阵奇异的感觉涌上全身。
温热的气息拂过宁鸢的鼻尖,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的外袍落在他身上。
宁鸢在睡梦中感受到一丝危机,下意识地攥住了那即将抽离的衣袖,低声道:“别赶我走……”
“我会乖,别赶我走,孟莳。”
指尖传来的震颤感使他迷茫,随即又被一阵冰凉如玉的触感笼罩,有谁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片朦胧中,他听见谁的声音低低响起:“傻瓜。”
那人的指尖轻轻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那种触感似曾相识,很像早年间他偷睡时,被人唤醒的清晨。
那个教导着他的身影,早已模糊在记忆深处。
那人是谁呢?那个收养他的人,暗紫衣衫,冷冽妖艳,容颜如同迷雾,罂.粟般的美人。
可他想不起来。他甚至不再记得自己的名字。
宁鸢迷迷糊糊地蹭向温暖的来源,嘴角却擦过微凉,引得他皱眉。
孟莳低头,看到宁鸢的唇贴上自己的玉石禁步,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脸颊。
倏然,烛芯发出一声爆响,孟莳才恍然清醒,收回了自己的手。
孟莳坐回去,静静地看着身旁的宁鸢。
朱笔悬在宁鸢鼻尖上方的空中,孟莳轻轻虚画了一道安神符。
次日,晨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纸上,宁鸢的眼皮微微颤动,慢慢醒来。
他发现自己还趴在书房案几旁,睡得有些凌乱,外袍滑落在地,堆在脚边。
他愣了一下,脑袋很是不清醒,手指轻轻触及桌上散落的书卷,那些晦涩难懂的字越发让人头疼。
拾起地上的外袍,宁鸢心情有些微妙,像是触碰到了一根弦,轻轻一拨,心里便涌起一阵波动。
昨夜,孟莳不仅没有把他赶走,反而默默为他披了外袍。
她不是嫌他麻烦吗,为什么还在默默关心他?”
宁鸢愈发谨慎,再不像之前那样随意捣乱。孟莳办公时,他便安静地陪在一旁。
“我可以学着处理一两个简单的文书吗?”
孟莳本来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但看着他那认真谨慎的模样,最终还是将几封不重要的信函丢给了他——一些无聊的山门委任,比如给山下的老奶奶找走失的狗,或者替守门的大爷除草这些繁琐的小事。
“做事前多过几遍脑子,别再让人误会了。”孟莳语气冷淡。
宁鸢接过信函,心里飘飘然。
他原以为和孟莳之间的隔阂很难消解,却好像在相处中,不知不觉有所松动。
孟莳看着宁鸢处理那些信件的认真模样,之前的不悦,也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了。
某种情绪不容易察觉,却确实在他心底悄悄发芽,逐渐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