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小子昨日沉得住气,选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达到了“名声大噪”的效果,勉强过了她这第一关,但她仍是不看好这毛头小子。
季璋摸了摸她的头,“二宝安心,这张大做厨二十余年,这点信心咱们还是得有。”而且年关过来后厨加训的这两三月内,她还时常将现代的一些做菜经验传授给张大。
有无数前后人积累的经验加持,季璋有信心他能轻松拿下的。
果然,须臾之后,只听得上首之人宣读着结果:“第一名,城外客栈张大……”
尘埃落定,季璋抬眼望了望即将到达正中的金乌,不慌不忙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拨开人群朝外走去,
“快到午膳时辰了,迨哥儿也该放学了。二宝你与周安等着张大一起回去,我先去接迨哥儿,咱们店内见。”
针对刚上学堂的小娃娃们,书院内的夫子十分贴心,每日只安排了半日的课程,让这群初入规矩场的“预备书生们”有个适应过程。
“是,二掌柜。”周安利落应下。
望着自家娘子离开的背影,二宝蓦然感觉心缺了一角,心里空落落地格外不安,“周安,你在此等张师傅吧,我有些话想与娘子说。”
周安却一把拉住了想要离开的二宝,道:“二宝,你不会是想临阵脱逃,下午不想上台吧?”
这出场人选,可是一开始便定下了。周安头阵考验,张大求稳居中,二宝压轴宣传。
“我……我没有,周安你莫要胡诌。”被戳穿的二宝慌乱地否认着,不停闪躲的眼神却将其真实想法完全暴露。
周安虽没比二宝大上多少,但跟着张大跑了几年,人情世故这方面看得比二宝透彻。
他一把稳住二宝的肩头,逼迫她直面自己,轻声道:“二掌柜的厨艺你我皆知,掌控火候的技巧比我师傅还要强上几分。她若是想要夺下魁首,何须将你我这等愣头青往上放?后厨厨龄比你我二人长的大有人在,找出参赛的三五个不在话下。”
二宝不傻,自然也明白了什么,喃喃道:“但我家娘子却将最能露脸的机会留给了我,她是想……”
周安接过话,斩钉截铁道:“她这是在给你立名声,让你出人头地的机会!你把握住这次机会,才对得起她的用心良苦。”
挣脱师傅阴影的束缚,以自己的名义站在世人面前,这是所有学徒梦寐以求的事。
“我明白了。”二宝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坚定下来。
*
太湖书院门口。
“娘,我听说张大厨得了第一名!”苏迨拎着书箱,瞧见季璋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季璋接过苏迨手中的箱子,点头道:“天道酬勤,这第一该他拿。”
苏迨好奇道:“他也是和昨日的周大厨一样,做了不一样的菜吗?”同窗们就连夫子都在讨论此事,他也不禁对此产生了兴趣。
“今日题目是汤饼,大家都只能做一样的菜。不过张大厨胜就胜在了巧思上。”
季璋毫不藏私,替儿子解惑道:“别人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制作醇厚鲜香的汤底上,他直接以清热解渴的紫苏饮为汤底和揉面的水。他的汤饼入口清爽解腻,在这样艳阳高照的日头下,自然能得到更多人的喜爱。”
“这就是娘之前说的‘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吗?”苏迨沉默须臾,反问道。
“对!甚至还有‘因人制宜’。”季璋闻言眼内浮现一抹赞赏。之前在给后厨指点时,将苏迨带上是正确的。
见苏迨疑惑不解的神情,季璋细细解释道:“阳羡本地人吃鱼居多,紫苏作为去腥提香的辅料被广泛运用,对其过敏之人较少。正是这样的情况下,张大厨才敢贸然加入紫苏。否则品鉴人若是吃出问题来,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这便是藏在其中的‘因人制宜’。”
“孩儿知晓了,多谢娘亲教导。”苏迨郑重点头。迷茫消散,小脸重新挂上了笑意。
如此乖巧的儿子在跟前,季璋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过眼下他带着儒巾,她只能改成揪了揪他的小脸,“今日在学堂,可还安好?”
最该问的问题,现在才得空询问。
苏迨笑道:“夫子和同窗都很友好,他们知道我是城外客栈的,还来问我有没有尝过周大厨昨日做的清炒菘菜。”
“等何时有空了,你带同窗回来吃饭,让他们也尝尝周大厨得清炒菘菜。”季璋大方道。
苏迨却道:“听夫子说,再过些时日下午也得上课了,我们得在书院吃午膳。母亲不如届时直接送进来罢。”他可不想给母亲多添麻烦。
“好,一切都听咱迨哥儿。”
季璋服软,下一句却仍不改干练作风,“咱们吃完午膳,早些将夫子布置的功课完成。下午娘带你去看二宝比赛。”
“好!”苏迨兴奋道。若是能亲眼瞧见,明日若是有人问起,他就能好好讲与他们听了。
说话间隙,母子二人已然到了自家店铺跟前。二人拐弯进了店铺,毫不留情将跟踪之人留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