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宝殿高大肃穆的佛像端坐高堂,受信众香火朝拜。山神庙积土成灰,檐角破败,神像之上蛛丝密布,落寞枯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神像金身斑驳,双眸微敛,目视堂下,尽显凉薄。
厚重的麻袋套在唐卫年头上,双手缚在身后,大声嚷嚷着:“我是金陵唐家的郎君,哪个瞎了眼的敢绑你爷爷我。”
水云楼里的事不知怎的传至他父亲唐世洋耳中,罚他跪祠堂不说,还停了月俸。
唐卫年一怒之下到灵觉寺寻沈庭初的麻烦,心情稍有好转,想起灵觉寺后山有白狐的传闻,到此碰碰运气,岂料半路竟被人打昏,现不知被绑至何处。
狂妄之言直说得人口干舌燥,迟迟得不到回应,唐卫年慌了神,旋即换副嘴脸,声声哀求:“只要能放过我,要求你随便提。”
阴风恻侧吹得唐卫年心中发寒,忽地响起一阵脚踩在枯黄茅草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终于有人来了,唐卫年朝着有动静的方向,忙不迭地道:“终于来人了,求求你,放过我。”
自他昏倒时,谢钊便立在神像前,看尽了他的丑态,当真是没意思。
头顶麻袋被拽走,唐卫年眼前通黑,仍不能视物,方才意识到竟叫人吗蒙了眼。
求饶的话还未出口,忽觉颈间一紧,衣领被人撰住,几个吐息间如雨般急促的拳头落在脸上。
打人的正是谢钊。
他白皙俊美的面容上此刻杀意遍布,棱角分明的下颌绷紧,抛去外力工具,回归最原始的野性,挥拳时手臂肌肉鼓起,像蛰伏已久的猛兽重现凶残的本性。
嗜血、残暴、阴晴不定才是谢钊最真实的本性。
明霜成亲那日,外祖母误会他要去抢亲,其实不然,他是奔着要唐云治的命去的。
倘若不是唐云治新婚当夜一命呜呼,他会亲自动手了结这位明霜名义上的夫君。
温热带着腥气的血迸溅在脸上,炽红血液从精致的眉骨滑过面旁,有一种妖艳、糜烂的怪异美感。
“好汉饶命。”
“我有钱。”
“放过......我”
唐卫年求饶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至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副不可一世的面孔此刻血肉模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人还活着。
谢钊停下动作,接过夏明递来的锦帕,绑在渗着血的手掌:“引唐家人往山上来。”
夏明心中极为诧异,郎君要留他一条命?
待到后来沈庭初被抓的消息传来,他才恍然大悟,郎君这是要一石二鸟,扫清横在他与奚娘子面前的一切障碍。
夏明请大夫替谢钊治伤,与金翘闲聊时意外暴露此时,才有她告知明霜,谢钊受伤一事。
繁绿的葡萄藤叶遮去大片阳光,稀薄日光照在明霜微蹙的眉眼,气氛有些微妙。
明霜心中甚是纠结,难得狠下心整治谢郎的性子,倘若此刻前去探望,怕不是要前功尽弃,可若不去,她又狠不下心来。
夏明透露受伤的消息给她,绝非意外之说,金翘思索再三,小心翼翼试探道:“姑娘可要去瞧一瞧?”
明霜狠下心道:“大夫瞧过想来无甚大碍,我便不去了。”
闻言,金翘朝着西南角方向,向苦苦等待消息的夏明摇了摇头。
夏明哭丧着脸,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神色怏怏地耷拉着脑袋,完蛋了,这让他如何向郎君张口。
对此,金翘也无能无力。
这时,外院的丫鬟来报:“姑娘,英哥儿母子求见。”
英哥儿?金翘喃喃重复这个名字,不曾有过印象。
眼前浮现那张唇红齿白的面孔,明霜笑道:“我知道是谁,你将人带过来吧。”
半盏茶的功夫,一位温柔妇人领着英哥儿过来,甫一靠近,那妇人陡然跪在明霜面前,一张口带着哭腔:“求奚娘子,救救我弟弟吧。”
英哥儿紧随其后,跟着跪下:“漂亮姐姐,求你救救我舅舅。”
明霜一头雾水,只紧忙弯腰去扶二人。
隐在暗处的夏明,待看清那妇人的长相后,旋即飞奔回屋。
待夏明风尘仆仆跑过来时,谢钊期盼的目光在他身后久久流连,终是确认明霜并未心软,谢钊眸光一时略显黯淡。
夏明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气喘吁吁道:“郎君不好了,沈庭初的姐姐来求奚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