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李梧应允。
不多时,一个鹤发老者大踏步地走入堂中。他身量不高,中等身材,虽须发皆白,但面色却十分红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待行过礼,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观察了一下那历经多日已经有些干瘪的苹果,略一思索,摇摇头道:“好心机!”
堂上众人俱是又惊又喜。李梧连忙问道:“如何?请老先生明言。”
于博士指着面前的盐水苹果,道:“这是一个十分罕见的古方。各位应当已经听崔博士说过了椒马子的药效,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吃下足量的药草后,需得至少两个时辰,药效才会发作。这说明,此药草的触发条件,一个是要吃够量,第二个便是要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发作。”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于博士续道:“但是这盐水苹果,却可以迅速激发起马儿体内椒马子的药性。这关键点,不在于苹果,而在于盐。盐为药引,能够加速马匹对药性的吸收,将药效更快地挥发出来。这原本是很久以前北燕军中在马儿疲惫时,激发马匹潜能的法子,后来又被赌马场学了去。但这种方法对马匹的损害极大,使用不当极容易上及本里,是以这个法子已经被禁用了快上百年了。”
他看了一旁的崔博士一眼,补充道:“此等近乎失传的药方,老朽也是在坊间传闻中偶然得知,后又查尽古籍方才得知,崔博士不清楚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哎呀,于老,别说崔博士,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呀!”尹寺卿叹道。
“这么说来,”俞怀迟疑地道,“马只需要服用椒马子,而后再服用盐水,便会癫狂疯跑?”
“非也,”于博士摇摇头,道:“这种方法,需要少量多次地给马匹喂服椒马子,这分寸极难拿捏:服用太少,即便以盐水激发,药效不显;而服用过多,则马匹两个时辰后便会毒发。需得让马匹始终处于毒发的临界值,在需要的时候以盐水催之,方能见效。如此繁琐,也是此法近乎失传的原因,因此此法还有个名称,叫‘跬步之法’。”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李沐瑶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下毒之人必然是御马的行家里手,或者说至少也是使毒的高手。”
“不错,”于博士点点头,思索片刻道,“但老朽更偏向于觉得,此人必然是个既精通药理也擅长养马之人。人与马的体格构造毕竟有很大的差异,在药物的用量上体现得更为明显,譬如蒙汗药,麻翻一匹马的用量足够麻倒五六个成年男子,若都下给同一个人,恐怕此人再难转醒;同样,麻倒一人的蒙汗药下到马匹身上,马儿最多踉跄两下而已。”
“于老,还有一事需要请教您,”俞怀见于博士示意他继续,便道,“依您看,这马匹就竟是如何吃下的椒马子?”
于博士详细询问了马匹的症状,掐指算了算,又比划着推演了一番,方才说道:“老朽以为,这椒马子至少得是分三次喂给马匹的,总用量当在三两到四两之间。”
“这么少?”李沐瑶十分诧异。
“于老,您说的是提纯后的药粉吧?”一旁的崔博士提醒道。
“是,”于博士答道,“若是吃草药,得吃一屋子的椒马子,当然是用提纯的药粉。”
“药粉提纯的难度大吗?”李沐瑶问道。
“当然,”于博士道,“椒马子本就昂贵,提纯更是消耗巨大,这样的用量,可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既然殿下说,近几个月都没有大量椒马子进京的痕迹,那极有可能,这药粉是从外面流入上京的。”
“这法子,本就是北燕那边的古方,”李梧冷哼一声,道,“若是北燕使团夹带这药粉入京,倒是容易得很。”
“可惜没有实证,”李沐瑶小声提醒道,“目前只是推测,保险起见……”
李梧冷笑道:“还用问什么?那马倌儿赵仁是北燕派来的,最是熟悉马匹情况,又与黄风驹接触频繁。由他下药,还不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