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怕疼,不愿醒来,你分明最吃不得苦,我回来时见到你已经睡着,不再那般痛苦地捱着,我生怕惊扰……”
陆纾意望着她的眼眸,不知不觉柔和了语气,“所以你才躲到外面悄悄地哭?”
“我……”女孩儿噙着泪水,早已经哭花了脸蛋。
眼前的人儿像是年轻了十几岁的裴云栖,浑然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陆纾意发觉面对面的时候,自己足以平视,低头发现她白皙的手腕沾染了泥土,还有一双漂亮的绣花鞋,方方面面都沾上了厚厚的泥泞,
“裴云栖,不要哭了,不要害怕,我不那么疼了。”陆纾意接住她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轻轻地附在侧脸上,希望能够减轻浓浓的担忧。
“……你为何不叫我小满了?”
斑驳的月影下,陆纾意清清楚楚看见她破碎的眼泪。
掌心的温度传递而来,陆纾意停顿了片刻,倏忽撞见对方直白的目光,还有她因为不满而抿着的薄唇。少女的眼眶含泪,仿佛藏在夜色中娇羞的明月,实在是我见犹怜。
“小满,让我看看你的手……”陆纾意拾起她两只手,看着白嫩的皮肤还有浅浅的划痕,纤细的手指也伤痕累累,
陆纾意于心不忍,心疼地说,“不要再出去找草药了,我已经不疼了。”
少女低垂着眼帘,还在发颤的话语声,在夜深人静中低回,“怎会不疼?你抱着我跃下疾驰的马车,不慎撞破了脑袋,淌了许多的血,那些血都渗进了土里,似是要从你的身体里流尽,”
“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血流不止,无法替你承受伤痛,你怎会知道我有多疼?”
她走近,借着倾泻的月光得以看清纤弱的少女,
陆纾意分明地看见少女的衣袂沾染了她的血,浸透了深一块浅一块,衣裳的下摆黏着一层拍不掉的脏土,大概是在草丛里栽了跟头,双膝的裙摆也灰扑扑的。
陆纾意无法将眼前的人与她的裴云栖区分开。
看着她泪眼婆娑便止不住地心疼。
“看,我的血已经止住了,可你还在流泪,我还是会好疼,”陆纾意伸手,指腹轻轻地拂去她的泪,温柔地哄劝,“裴小满,不哭了,好不好?”
裴小满握住了她的手,“纾意,你不要再胡乱来了,我的至亲都离我而去,若你再有何三长两短,我只怕……”
陆纾意忙阻拦了她的话语。
“不要说,”陆纾意轻抚少女清秀稚嫩的脸庞,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此时此刻,陆纾意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抚平少女眼中的忧色。她想要见到她的笑容,于是不假思索地对着月亮做出了承诺。
……
她们互相依偎在小破屋里,等待长夜过去。
淡淡的月光从破缺的屋顶漏进来,仿佛一层朦胧的薄纱覆盖在少女青涩的面容,像是一块璞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陆纾意情不自禁地靠近,伸手替她挽起一缕散落的青丝,慢慢挽至耳后。
少女依靠在她的身旁,安详的模样宛如一朵陷入睡眠的昙花,难得一见的月下美人,正在含苞待放。陆纾意感受到对方渐渐平稳的呼吸,用视线静静地摹画姣好的睡颜,不声不响地流露深情。
这不是她的裴云栖,自己也并非对方认识里的陆纾意。
浓浓的想念泛滥开来,逐渐愈演愈烈。
冷静下来以后终于可以开始思考现状,
伴随着深夜时分不绝于耳的昆虫声,陆纾意清楚地认识到,她所处的地方是现实而非梦境,头上的伤口还有清晰的痛觉时刻提醒着——她穿越了。
在原来的时空,裴云栖是否已经收到她遭遇车祸的消息?也许她正在急救,已经顺利脱离了危险期,也许她的父母冲进病房就会撞见手足无措的裴云栖……
陆纾意不敢再深想,怎么舍得丢下裴云栖独自面对那么残酷的事实。
她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其实不深不浅,也没有脑震荡的感觉,不至于因此丧命。
陆纾意抱有一丝希冀,此刻替她躺在病床上的是这个时代的自己,那个女孩儿浑身是胆,会勇敢地抱着自己心爱的人、义无反顾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犹如一朵绽放的鲜花,充满旺盛的生命力,盛开郁烈的香气。
陆纾意坚信如果是她一定能够坚持不懈。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陆纾意也不会自怨自艾,
陆纾意静默地仰望一轮皓月,愈发坚定了信念。她也想要替那女孩儿守护眼前的人,不仅如此,还要找到互换回去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