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安神色未动,只将另一奏章推至案边:"再看。"
"臣侄以为......"
“传余世墨。”
不多时便见锦袍少年翩然而至。但见其步履生风,眉宇间英气逼人,哪还有半分昔日怯懦之态。
“臣侄叩见皇叔。”
祁佑安未抬眼,只将几道奏章掷于案前:“翻开看看,说说你的见解。”
余世墨双手捧起奏章细览,原是霁州水患赈济之事。他目光在字里行间游移,余光暗察君王神色,终是斟酌道:
“臣侄愚见,朝臣所请直拨银两赈济灾民,恐经州县层层盘剥,终至十不存一。不若将钱粮折算为粥厂衣被,再明定赈济屋舍规制数量。如此,既可解百姓燃眉之急,又能防官吏中饱私囊。”
祁佑安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再看看另一个奏折。”
余世墨展开细阅,此番却是颜城匪患猖獗之事。
“臣侄认为......”
......
叶晚绾起床时身旁还有着那人留下的余温。
自从云婷走后,她身旁已然没有完全可信的人,与宋治效计划的进行也变得愈发艰难。
她要赶紧完成历劫,叶晚绾害怕脱得越晚,自己愈发心软。
她需早日了却这场劫数——叶晚绾只怕拖得愈久,心便愈软。
连日来,她常往前朝去,欲寻宋治效踪迹,却终无所获。莫说宋治效,便是祁佑安也难觅踪影,想是日理万机。然每至夜半浅眠时,总能觉出身旁蓦然传来的温热,在初夏燥热中将她紧紧裹挟。
叶晚绾每每热得香汗涔涔,欲要挣脱时,总被那铁臂重新揽入怀中,动弹不得。
这日叶晚绾终于得见宋治效身影,他正下朝准备出宫门。
宋治效抬眸间亦瞧见那抹倩影,二人目光相接,默契地转向僻静小径。
“娘娘当真要如此吗?”宋治效再一次轻声相询。
“本宫予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惧性命之虞,此刻便可转身离去,继续做你的富贵大臣。”叶晚绾淡淡道。
“微臣性命既是娘娘所救,自当还于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男子语气坚若磐石。
……
待深夜祁佑安再回永寿宫,踏入寝殿时却不见少女身影。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自从清晨独自离宫后,便再未回宫,奴婢未寻到娘娘去向,还请陛下恕罪。”蓝歌颤抖回道。
就在这时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破夜色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人面上覆着黑布,看不清真容:“回禀陛下,皇后与一男子如今正在御花园西南角的梨花树下。”阿三的语气中不带着一丝情绪。
祁佑安闻言怒火直接涌上心头,他表情凝重直接大步走向御花园,衣袖和衣裙被风刮得飞起,整个人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此时叶晚绾正偎在宋治效怀中。月华倾泻,为二人镀上一层银辉,倒似一对神仙眷侣。
窸窣脚步声渐近,宋治效低语:“娘娘他们来了。”
下一秒叶晚绾站直微笑着捧着面前人的面庞,惆怅道:“宋郎,为何命运不让我们长相厮守。”说着她抬起脚尖欲吻上去。
正在二人即将唇齿相贴时,背后的假山突然轰得一声裂开了,碎石散落一地。
缠绵的二人闻声惊恐看去,对上阴影下帝王如地狱恶鬼般怨咒的眼神,整个人似乎散发着浓浓黑烟。
叶晚绾脊背一凉,随后失去了意识。
……
待她再睁眼时入眼又是熟悉的纱帘,熟悉的殿宇。
莫非只是南柯一梦?
好真实的梦。
叶晚绾欲起身,却觉双臂绵软无力,似骨节尽碎。良久方勉强撑起身子,倚在床柱上。
忽觉足踝一凉,她这才发现脚被锁住了。脚踝上被扣上了铁环,铁链另一端缠在了床尾。铁环很厚很粗但是内部有一层软软的棉布,不会把她磨伤。
叶晚绾想要开口喊人,发现连嗓子也使不上力气,只能轻声细语,声音根本传不到寝殿外、她捏着嗓子努力放大声音,终究是无济于事。
突然殿门被打开了,阳光洒进了昏暗的房间中映照出男人魁梧的身形。
祁佑安踏着阳光步入内室,眉目间凝着寒霜。
叶晚绾感受到其周身气场的压迫性,下意识往床脚挪去。
帝王不疾不徐行至榻前,拂衣落座,眼神幽深道:“绾绾离我那么远作甚?”
话音未落,大掌已扣住她纤足。只听金铁交鸣,她整个人已被拽至男人身前。
与此同时蓝歌弯腰端来了桂莲八宝汤,头一直谦卑的低下,随即快速地推出房外始终不敢抬头。
“绾绾睡了那么久应该饿了吧,我来喂你。”说着他便端起汤温柔地吹了吹,随后舀起一口汤慢慢递到叶晚绾嘴边。
此时祁佑安的眼神温柔极了,但是却莫名透着刺骨的寒意。
叶晚绾不甚理解面前人为何会如此冷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但是脚踝间铁链相撞的声响又在告诉叶晚绾这一切都不是梦。
汤匙已经递到了嘴边,叶晚绾只好半张开口乖乖地将汤喝下。
男人一勺一勺地喂,少女一口一口地喝。
终于碗中不再剩一滴羹汤,叶晚绾鼓起勇气开口道:“陛下这是作甚?”
祁佑安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御厨给你做。”
“宋治效还好吗?”
此话一出,祁佑安的动作一滞。他抬眼说道:“他死了。”
祁佑安轻飘飘的话让叶晚绾睁大了双眼,她咬牙说道:“我爱他,你要是把他杀了,就一并把我也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