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玄眯了眯眼,问道:“秦将军,敢问卢士安是否也在此处?”
秦应天瞪着他,最终还是强压下火气,闷声道:“他在看着夫子。”
任玄一愣,疑惑地看向他:“……看着?”
秦应天脸色阴沉,却没多解释,直接转身:“跟我来。”
任玄跟着秦应天快步穿过军营,最终来到一处偏僻的营帐。
帐内,光线昏暗。
蓝色符文流转,复杂的阵纹自中心向外延伸,蔓延至整个房间的地面。
阵盘上方,投影出一片模糊的影像——一个昏暗的帐篷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被绑缚的人影,只见温从仁被捆在一根木桩上,但神志尚清醒。
任玄眯眼,他认得这阵法,卢家的“通影阵”。
此阵可掠取被控一方的视野,短时间内不易被察觉,但要维持如此稳定的视野,并非易事。
任玄凝神看向阵中,卢士安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难以辨清。
不知是不是阵法的缘故,青年左眼的瞳孔是一片暗白色,在昏暗的光影下分外明晰。
任玄想开口,可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机。
忽而,阵中的卢士安开口了,声音清冷,却带上了几分无奈:“又回来了,从仁,你别再惹他了。”
任玄凝视阵法中的影像,只见投影中的画面微微晃动,一名异族迈步进入帐中,身形高峻,肤色微黑,虽无言语,却自有威压。
秦应天紧盯着投影中的异族首领,怒火几乎要从眼中迸出,咬牙切齿道:“当年要不是我和夫子保他,他们狼噬部早被吞并了!恩将仇报的混账!”
任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投影中的温从仁。
数载光阴流转,昔日少年眉目依旧清隽温润,却褪去了年少时的柔和,多了几分沉稳与深邃。
温从仁身上的从容气度未曾改变,甚至随着岁月沉淀得愈发平静。
若非在此刻相见,任玄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只是……除了被绑得严实了些,倒也没见什么明显的伤口。任玄微微皱眉,实在不明白,秦应天为何如此焦躁。
帐内,那名异族首领站定,沉默片刻,忽而抬手一挥,守在帐中的几名部族卫低头退下,帐中霎时安静。
紧接着,只见那异族首领负手而立:“还有三日。”
狼噬部首领声音低沉:“夫子可曾后悔。”
任玄眉心一跳,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秦应天。后者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早已料到这一幕。
帐中,温从仁神色不变,语气冷淡:“我不是你的老师。”
这话一出,那名异族首领微不可察地攥了拳,声音依旧克制:“兵法、策书、阵势,夫子敢说未曾教过我?”
那首领缓缓抬眸,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论战术,论排兵布阵,您那废物徒弟何时胜过我?为何要为了一个废物背叛我?”
任玄倒吸一口凉气,凝视着温从仁始终淡然无波的面容,心中不由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你到底收了多少个好徒弟?
温从仁神色未变:“我已说过,我是大乾命官,你我之间从来就谈不上背叛。”
狼噬部首领静静地盯着他:“那身为大乾官员的你,那当年为何要救我?”
温从仁不为所动:“扶持一个能与虎啸部抗衡的傀儡,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话音落下,狼噬部首领的身形微微一滞。然而,他很快恢复如常,神色依旧沉静如水。
帐内,气氛沉寂得诡异。
阵法之中,卢士安忽然再度出声,语气越发的无可奈何:"从仁,要不你别说话了……别再惹他了……"
任玄都能从卢士安的语气中听出疲惫与无奈,这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如此对峙。
显然,卢士安的劝,对面的温从仁是一点都没听进去的。
温从仁冷冷抬眸:"我不记得教过你如此优柔寡断。"
狼噬部首领脊背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夫子又承认教过我了?"
狼部首领缓缓抬头:"我需要人心,杀了大乾的奸细,我就能拿到这些人心。对么?"
那异族首领目光平静地审视着被束缚的囚徒:“这对您有何好处?您到底在图谋什么?”
温从仁沉默不语,帐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久,帐中的异族首领终于打破了沉默:"夫子若真如此期待,我成全您。"
那狼噬部首领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人送去祭司那里。”
帐外守候的狼兵闻令而入,三人动作利落,上前将温从仁从木桩上解下,重新系好绳索。
温从仁并未挣扎,仿佛并不在意即将面临的命运。
卢士安的眼神陡然沉下,下一刻,通影阵中的画面忽然晃动,视野一片黑暗。
温从仁的眼睛被蒙上了。
卢士安低眉,他操纵的阵盘开始变换,南府军帐之内,金色阵纹,光芒大炙,整个法阵升腾起涟漪般的耀眼光纹。
下一刻,远在囚帐中的温从仁忽而改口,声音透着一丝异样的低沉——
“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