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沈清识听完后垂头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刘舞起却莫名察觉到他身上流露出的悲伤,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未放下吗?”应如是叹道。
沈清识不语,但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应如是知晓他的顾虑,不愿为难他,收回的话已至嘴边,却听他缓缓开口道:“给我几天时间,容我想想。”
二人默契地打道回府。
从沈宅出来后,刘舞起便一直盯着应如是,目光极为热切。
“想知道原因?”应如是见她点头后,几次开口却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刘舞起实在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扑过来,誓要与之决一死战之时,她才不慌不忙地继续道,“那先说说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今日怎会如此尴尬?”
没想到,向来行事不受拘束的刘舞起竟然也开始扭捏起来,这更加勾起了应如是的好奇心。
“你们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应如是狐疑地问道。
刘舞起的脸登时红得快要滴血,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应如是见她这般反应心中已然有了定论,笑道:“虽然沈清识看似风流、红颜无数,但依我对他的了解,这只是表象。”
“这些话同我说作甚?”刘舞起轻哼道。
“随口一说,你不听便是。”应如是心中暗笑。
二人一路斗嘴,直到刘舞起终于想起还有疑惑未解开,忙问道:“那个沈大人是他的父亲吗?”
应如是点头默认,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的父亲是鸿胪寺卿沈彦沈大人。”
“他们父子之间有何龃龉?为何听到沈大人之后,他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自从她们离开后,沈清识心里便沉重得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了,以至于今日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还未放下吗?”
这句话如洪钟一般响起,让他沉寂已久的内心震颤不已,他不禁开始扪心自问: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自己对他抱有何种感情?
是幼时教自己读书习字的启蒙老师?是曾经处处包容少时叛逆自己的慈父?又或是那个狠心打断自己腿骨、断绝父子亲情的陌路之人?
这些年虽然与他断了来往,但还是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近况。
听说他自从大病了一场后便落下了病根,身子大不如从前,连早朝都不怎么上了。可即便在生死关头,身为他的独子,自己却从未收到过一封他的来信,仿佛在他眼中,自己早已不存在。
确实,就当年之事来看,自己为好友讨个公道,究竟何错之有?而他为了给江府一个交代,连自己亲儿子都痛下杀手。那般痛彻心扉的感觉,每次回想起,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如此绝情之人,何必在意他的死活?可即便如此,自己却无法彻底怨恨他。
或许是源于血脉亲情,又或许是那些藏于脑海深处、久远到已经模糊不清的温情记忆。
如此辗转反侧了两日后,他终是下定了决心。
沈府一如既往门庭冷落,门口守卫个个都没精打采的。
沈清识递上拜帖后,府里传来不小的动静,紧接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急匆匆地走出来,见到沈清识后却不敢上前。
“唐管家,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康健?”沈清识说道。
唐管家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才敢相信,顿时老泪纵横:“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沈大人可在府中?”沈清识问道。
唐管家神情一暗,但很快掩饰过去,点头道:“在的。”
沈清识入府后一路跟随管家,府内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化,当记忆中的一草一木渐渐与眼前所见重合,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
“老爷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去年冬日定风阁遭一场大雪压塌后,老爷便搬进之前少爷的住处……”
管家在前引路,口中一直叙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沈清识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未曾开口。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听雨轩,里面的一景一物都还是当年的模样,不断勾起他一些往日的记忆。
“少爷的住处一直有下人打扫,里头的物件都分毫未动。”唐管家看向沈清识,神情极为动容,“如今定风阁早已修缮好,老爷却没有搬出来,虽然他嘴上说人老了怕动,但老奴看得出来,他是想少爷了。”
沈清识眼眸低垂,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是心中翻涌起的异样情绪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