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打扮好了,和金扇方木一起出了门,他们已经约好在关公庙门口见面,久时想正式去金府登门拜访,金扇说不用,就在外头见,他们不是去相看久时的,就当是路上遇见了同乡,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不用那么认真,完全还没到相亲那一步呢。
关公庙门口好生热闹,有卖纸灯笼的,写对联的,有额间贴一块黑痣、留着灰白胡须走来走去的假道士,有提着一篮小狗蹲在地上等主顾的,久时已经在关公庙门口等候多时了,看见文雁他们远远的过来了,赶紧挤了过去,他提着大包小包,“伯父伯母好,我是久时,我们好久不见了。”
蒋方木拍着久时的肩,“好小子,都认不出来你了,你当初就到我这,现在比我还高了去。”
金扇表情不冷不热,“这也不是过年过节的,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给叔叔阿姨买了一点礼物。”
金扇拉了蒋方木一下,“小何,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东西我们不能收。”
久时脸上有些尴尬,“要不这样,我们先去吃饭,你们走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
“我们吃过了。”
“那要不去喝茶?往东走有个茶楼,那里面唱戏的,很热闹的。”
“你这么了解,你是经常去这种地方?”
“没有的伯母,是我家夫人和小姐很喜欢去那里听戏,我经常去接她们。”
“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方木环着金扇和文雁,“我们边走边说,别挡人家道。”
“我们家夫人小姐都挺好的,小姐今年十九了,还在家里,有些个来求亲的,夫人眼光高,都没答应,夫人还有两个儿子,一个现在在外地上学,一个在家里身体一直不太好。”
“你老爷呢,他怎么样?”
“伯母认识我们家老爷?”
“你们家于老爷是我大姐的表哥,我听我大姐提起过,不过他们应该很多年没走动了。”
“这么巧,我倒是没听我们老爷提起过。”
“我听说于老爷认了你做养子,你怎么还叫他老爷。”
久时挠挠头,“叫久了,一下子改不了口。”
“其实我也理解,他们收留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养了这几年就算有些感情,但也没有说好到真把你当儿子,他们家也不缺小子,现在嘴巴说说要收你当养子,其实就是怕把你养大了,人跑了,现在想借这个名头留住你,让你继续给他们家做事。”
蒋方木插嘴道,“不用这样想吧,我看这个于老爷对他是挺好的。”
金扇不满道,“你懂什么?他家里的情况我盘儿清,这小子就是于家的一个跟班,我们文雁要跟了他要受苦的”,方木刚想回嘴,金扇又继续说道,“于家下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我们都是见过的,当年就是那样,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一口老爷夫人,那就是还是人家下人嘛,我们文雁不能过去做人家管家婆呀。”
“伯父伯母,我这些年也存了一些积蓄,我打算跟文雁结婚后就从于家搬出去,我想开个澡堂,我有认识的弟兄是做这个的,他说营收还可以的,您放心,我保证我一定带文雁过上好日子。”
金扇扶着头,“哎呦,什么好日子,这又比管家婆好多少啦。”
文雁说,“妈,我愿意跟久时一起同甘共苦,我们可以一起奋斗。”
蒋方木说,“你们有这个想法很好,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计划?”
金扇骂道,“挑什么人不好,非要挑这个人,现在好了,想要过苦日子啊,那你有的过了。”
“我打算租个二开间加上楼上的店面,也会请活计跟跑堂的,文雁到时候就是老板娘,她只要口头说说,底下的事情会有伙计去办,不会累着文雁的。”
金扇听了又老大不高兴,一直数落久时,久时站在原地,头低垂着,他背后是滚烫的阳光,他的脸浸在屋檐投射下的阴影里,他额头上的汗珠正大朵大朵往下掉,金扇像个装了发条的机关小人,嘴巴一直说个不停,而久时像是做错事的大号孩童,一直沉默不语。
“妈,你不能这么说他,这些事情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谁也不是生来就有钱的,您是大家小姐出生,我不是,我不当少奶奶,我只想跟着久时。”
“我嫁给你爹,已经是低嫁了,可是你爹也比何久时好多了,起码不用我去外面抛头露面的。文雁,你是我养大的,我希望你比我过得更好,你现在昏了头,就是要跟这小子,你以后会后悔的。”
蒋方木生气道,“都过了半辈子了,你还是嫌我穷,我起早贪黑,我给人看病抓药,镇上的人都说蒋大夫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是你是真心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我蒋方木是不如你金家有钱,但是我也是有骨气的,我不能由你天天这么作践我。”
金扇眼睛一瞪,“不要扯这些东西。”
蒋方木说,“你才不要扯,今天来说要谈什么事,你忘了吗?”
金扇想了想,“问他又有什么用呢,他自然说都不是他做的了,我看这小子是不能相信的。”
文雁之前已经提醒过何久时八成是要问他之前订婚的事,于是久时插嘴道,“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之前的确是定过亲,但是后面我又把这门亲事退了,其实这门亲事是我家夫人的意思,我自己是不想结的。伯父伯母,前面就是茶楼了,我们先进去,这个中缘由,我慢慢跟您讲吧。”
几人坐了下来,久时把退亲的事又详细讲了一遍,金扇夫妻听了直愣神,久时搓着手,“我知道您未必相信我的话,所以我把夫人也请过来了。”
金扇眉毛一抬,“你家夫人?”
一抹绿色的影子从楼梯上缓缓下来,“姐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