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和金喜刚打算出门,文雁说:“姨妈,我想先去当铺,把我这镯子当了。”
金喜拎起文雁的手臂,看着这翡翠手镯,是很透的绿色,水汪汪的,十分润泽,赞叹道:“这么好的一个镯子,怎么就要当掉?”
文雁说:“我出来身上没带什么钱,就只有这些嫁妆,我把这镯子当了,换些钱来,以后在姨妈家里也是要花的。”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你住在我家,不用你花钱,你要是自己想出门玩儿,身上没钱,你就去账房支钱去,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每个月给你三百块钱花。这镯子是你娘给你的,是她的心意,你收着,不要卖了。”
金扇这么说,文雁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们上了车,车子开出金家大门,经过从一片窄巷,在里面七拐八拐,拐了好一会儿,才到大路上。
又经过一个拐角处,后面的车不知怎的,一直摁喇叭,李师傅一生气,也把喇叭摁得一直响,金喜骂道:“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就这也值得和他们赌气吗?你让出一条道让他们先过去怎么了?”
李师傅没说话,方向盘刚打了个弯,后面的车砰的一声撞上了。
李师傅哐当一下撞到方向盘上,额头渗出一点血,他下了车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后面的司机上前不住的道歉,“小弟突然发病,我们着急赶路撞了你们,真是万分抱歉,哎呀,你流血了,你要不跟我们去医院吧,这医药费我们来付。”
李师傅瞪着他,“何止医药费,车屁股被你撞了这么一大个坑,我们夫人小姐也被你吓着了,这七七八八算起来,得一大笔钱呢。”
后车下来了一位比司机年纪大些的妇人,插着腰骂道:“是你自己开得太慢,我们一直按你喇叭,你还开得跟乌龟爬一样,我看你就是故意让我们撞上,好来讹钱。”
李师傅瞪着她:“你说谁讹钱了?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我就说你怎么了?”
金喜叫回李师傅,“他们既然说了是急着去医院,就让他们过去,你问问清楚他们是哪家的人,家里住哪里,钱的事后面再说。”
李师傅把金喜的意思和后面的司机说了一通,那撞了人的司机态度很好,连连点头。
李师傅上了车,文雁问:“李师傅,你这头上的伤要不要紧,要不也去医院看看吧?”
金喜也说:“要不你先去医院,我和文雁在这里下车,走过去好了。”
李师傅看着街头不时闪过的黄包车说道:“没事,就一点小伤,不要紧的,我还是先送夫人和小姐过去吧。”
金喜说:“也行,那你擦擦,看着怪吓人的。刚刚撞我们的是什么人,打听清楚了吗?”
李师傅说:“刚刚看着就有点眼熟,他一说我才知道,他们家是三少爷认识的,就是那于家,三少爷和于家一直有来往的。”
金喜说:“你说起于家,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不就是晓永去相亲的那家吗?既然是认识的,那就有点不好弄了,为了这么一点钱去人家家里讨,太不好看了。对了,他有没有问起你他撞了谁的车?”
“那小子认识我,问我是不是金家的司机,我说是,他才交待自己认识三少爷。”
金喜说:“那就等等吧,或许人家自己会找上门。”
天空刺啦一声,划过一道闪电,天空暗了起来,雨噼噼啪啪打在车顶上,文雁的心也咚咚跳着,车窗外的景色开始模糊起来,雨水砸在石板路上,水汽渐渐渗透进汽车里,文雁感觉小腿有点凉,金喜把手搭在文雁腿上,“这夏天可长可短,待
金喜和文雁在绸缎庄先买了两套成衣,又挑了几块布,还去街对面的鞋庄挑起鞋子来,文雁买了两双,一双是绛色绸子的平底鞋、一双是淡青色的、带点小跟的鞋子。
文雁觉得自己太高了,本来是不想要那双带跟的,但金喜坚持着要给她买,说是女子走起路来,要穿有鞋跟的鞋子,那样袅娜起来,才好看。文雁听了是很不以为然的,但又不好扫金喜的兴,只好脸上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把鞋子收下了。
她们回去之后,金喜马上叫来张妈过来量了文雁身上的尺寸,叫张妈尽快给文雁赶出两套旗袍来。张妈在文雁身上忙活着,“太太,一件旗袍至少也要做三天,两件旗袍就要六天了。”
金喜说:“其他活计都放下,就只做旗袍,也要这么慢吗?”
文雁见张妈面有为难之色,说道:“张妈妈,我带回来那件破了的裤子,你补好了没?”
张妈说:“一早就补好了,我洗了现在正窗台下晾着呢。”
文雁说:“那大概明天就能干了吧,姨妈,我有三套衣服换洗着,旗袍先不用那么急,背心倒是马上就要用的。”
张妈听了说:“那个快,一天就能赶好呢。”
金喜听了说:“那就依你的意思来吧。”
文雁回到房间,腋下卡得难受,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她走到床边,见被褥已经铺好,就坐了下来,去解那纽襻,换上刚买来的一件淡青色的长衫。
她换好衣服后,觉得周身舒坦了许多,正想找地方把旧衣服挂起来,看到梳妆台上放了一把锁,她心想,这定是小青拿来的了。
她拖出床下的箱子,瞧着手腕上的手镯,心里想着:这镯子要一起锁起来吗?要是姨妈问起我这镯子去哪了,我要怎么说,说收起来了吗?姨妈怕是疑心我拿去当掉了吧?可是我戴着吧又太招摇了。文雁正思虑间,突然发现和首饰放在一起的松烟墨不见了。
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发现除了墨条,还有一对翡翠秋叶耳环也失踪了,文雁心下紧张起来,谁这么大胆,我就出来这一会儿功夫,就把我的东西都偷走了。
文雁赶紧把剩下的东西点清楚,锁在匣子里头,出门便去找小青去,红绣看见文雁,便走上去,“小姐,太太叫你换好了衣服就去前厅吃饭呢。”
文雁神色紧张道:“红姨,我在找小青,你有没有看到她?”
“小青在太太那边服侍着,小姐有什么事,使唤我也成的。”
“红姨,我房间里的东西不见了,我正要去找小青,问问是谁进了我房间。”
红绣听了唬了一跳,“那我马上去叫小青过来。”
文雁拉住红绣,“你不要跟姨妈讲,我丢东西了,许是哪个丫头一时贪玩拿去了,只要她能还回来,我便不跟她计较了。”
红绣哎了一声就往前厅走,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小姐,我这时候把小青叫走,太太肯定要问,不如我现在跟你回去,去你房间再找找,等小青待会儿得了空,再叫她过来一起看看。”
文雁觉得也是,就带红绣去了自己的屋子,把匣子打开,指明自己那一块油烟墨和那一对翡翠耳环长什么样,放在什么位置。
红绣疑惑起来,“要是有人要取财,那为什么更贵的东西不偷?要是有人是拿着玩,那又拿那墨块干什么?那又不是什么值得玩的。”
文雁说:“许是想着拿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我刚来这里怕麻烦,不会去追究吧,只是她不知道,那耳环对我来说没什么,那墨块对我来说却是要紧的。”
“金家要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人,要偷也早就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来偷,小姐,你我各自在这房间找一下吧,说不定那耳环小,掉哪里了没看见。那墨块可能太黑了”,红绣转身把墙上的电钮打开,“现在亮了,我们找起来吧。”红绣说着翻开各个格子仔细看。
文雁心想,我这些首饰我都没拿出来过,怎么会掉出来,她刚刚说什么怎么会等到现在来偷,还是不相信我东西真的丢了。文雁有点生气,脸上又不好发作,便只是冷着脸站着,刻意不去翻找。
只见翠文从曲廊处走了进来,“红绣,你这是干什么,你找什么东西呢?”
红绣赶紧爬了起来,“没有的,就是把这些格子打开,清一清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