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和婧姝又聊了一会儿,她见婧姝不断的打哈欠,便劝她再去睡一会儿。文雁走下楼发现客厅里已没了人,她往门外看去,今天天空阴恻恻的,不十分热,但是很闷,她往凉亭处走着,想去吹吹风,走到凉亭又看到前面有一排白色长廊。
这长廊样式独特,通体刷白,头上不像寻常人家那样会铺上横梁和瓦砾,而是采用和柱体一样的白色石柱一道一道横着铺在头上,像巨大野兽风化的长脊,这长脊上还爬满了紫藤花,一捧一捧垂挂下来。
紫藤枝蔓上只挂了一点点紫色,地上还残有吹落的树叶和干枯的花朵,看来花已经谢了一段时间了。她记得她三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番景象,当时婧姝还说,“可惜你来得晚了,你要是早一两个月来,这里的紫藤花会开成一片,是那种淡紫色,很漂亮,就是味道不太好闻,就跟石楠花一样,但是石楠花不如它好看。”
“很熟悉吧。”背后传来宏亮的声音。“三年前我们都在这里,一起开心的聊天,一起愉快的玩耍,我们认为以后的世界会很美好,我们不知道忧愁是什么样子,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谁都没预料道,命运的天平已经向下倾斜,不幸的预言在我们耳边敲响,不甘和悔恨会逐渐填满我们的内心,我们认为最平凡的开端,却已是苦求不得的结果。”
文雁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叨叨叨的?”
“我现在看到你,感觉又看到了不幸的开始。”
“你再说这种话,我要往你身上洒符水了。”
“我在读文章而已”,宏亮围着文雁转了一圈,“我该称呼你为表姐、蒋小姐还是说陈太太呢?”
文雁心里一紧,勉强笑道:“你还是叫我表姐吧,我习惯些。”
“以示尊敬,还是叫陈太太吧,陈太太怎么突然想起来金家了?”
“我是顺路到这里的,我想着好久没看见姨妈了,也没见你和静姝,所以来瞧瞧你们,宏亮,你难道不欢迎我吗?”
“我要说是,你可以走吗?”
“宏亮,我在金家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的,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跟我说。你要是实在不想看见我,我也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你少做出这副样子,我看见你就想起你们三年前是怎么对我姐的。我不想看见你,我也不想跟你待在同一屋檐下,你但凡要点脸,就该马上离开这里。”
文雁叹气,“你怎么又扯这些事情,已经三年过去了,静姝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孩子也很可爱,他们夫妻生活也很和谐,我是看不出这段婚姻有什么不好。”
“你觉得好,你怎么不嫁给他?”
“你再这样说话,我们就不用聊了。”
“做陈家的少奶奶,很合你的意吧?”
“你什么意思?”
“你看不上何久时,不就是因为觉得他钱没地位,配不上你吗?”
“我没有这么想,你不知道我的情况,我家里已经定好了陈家的亲,我是没有办法……”
“你在我姐的婚事上,那样有主见,遇到你自己的事,你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走之后,他有跟你提起我吗?”
宏亮眉毛一挑,“怎么,你也放不下他吗?”
这个也字用得真是讲究,文雁凭着这字,就能生出无限遐想来。
“没有的,我随口问一下。”
“我没有再跟他说过你的任何消息,他大概已经把你忘了。事实上,他也没有记住你的必要,你说的话毫无价值,你做的事,傻子看了都要发笑,你这个人简直不值一提。”
“你是这样想的啊。”
文雁的无所谓让宏亮更愤怒起来, “你简直没有主见,你只会人云亦云,只要他人给你的,你都全盘接受,也不管这些话是谬误、是愚昧、还是偏见,你还要慨之以慷,把这些有毒的思想,传播到他人脑子里面,让他们延续你们的不幸。”
“我知道你读书很好,可是你这样说表姐,是不是有点太过分呢?”
宏亮斗志昂扬,准备和文雁吵上一架,就像上次他找文雁对峙,文雁把他的拐杖丢了一样,他期待的是那个固执、伪善、能够反击的文雁,而不是眼前这个无能、怯弱、讨好的文雁。
宏亮哼的一声走开了,文雁松了一大口气,换做以前她肯定会好好反击一方,可是她现在无意引起争端,也不想去探究以前的事情谁对谁错,她太累了,她刚从陈府的波云诡谲之中脱身,她知道人群是无法以愚昧、不愚昧,偏见、不偏见划分,人性太复杂,这世上有愚昧的善良,也有不愚昧的恶毒,甚至这两种品质都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人可能清醒地做出糊涂事,也可能糊涂地做出清醒事,谁知道呢?
文雁正发着愣,小青在后面叫了她一声,“雁小姐,你躲在这里,叫我好找,太太叫你去买衣服呢,你还不快去。”
文雁哦了一声,想到买衣服得花钱,就问小青:“我带回来的东西,你们放哪了?”
“放你房间了。”
“那你带我过去吧。”
小青性子活泼开朗,三年前和文雁待过一段时间,两人相处得很愉快,小青这时候也不大当她是个小姐,笑着贴上去道:“刚刚三少爷脸臭烘烘地过去了,你到底跟他聊什么了?”
“还能聊什么,我说话他一向很不爱听的,我怎么说都是错,还不如不说了,随他说去吧。”
“你们这么久没见,见了面居然还能掐起来,该不会又是少奶奶的事吧?”
“说起你们少奶奶,她最近这几年怎么样?和晓华还好吧?”
小青摇摇头,“我是没见过这样生疏的夫妻,他们结婚后,就没怎么待在一起,少爷经常好几个月才会去少奶奶房里一次,没待一会儿,就要被少奶奶赶出来。为这事,顾太太和我们太太没少说少奶奶,可少奶奶咬定了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她说把少爷推出房门也只是因为小少爷哭闹,少奶奶得亲自安抚,所以没法陪少爷。太太又问少奶奶,既然感情好,那少爷这几天在干嘛,和谁待在一起,你知道吗?少奶奶说,就是因为感情好,为表示信任,她也从不多问。太太说知道她在撒谎,可拿她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