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词的旧伤在隐隐作痛,像有细小的针在骨头缝里游走。他知道,再过一会儿,疼痛就会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直到将他整个人撕碎。
南景煜将他扶到沙发上,看着他咬唇忍受着疼痛的样子,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哪儿疼了?”
“哪儿都疼。”苏词的声音带上来哭腔。
南景煜转身去浴室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又倒了杯热水塞进他手里。
苏词的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杯子,南景煜便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帮他暖热。
“为什么不治疗彻底?”南景煜问。
苏词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没钱。”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南景煜的心微微收紧。
他低头去看苏词的手臂——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子弹的贯穿伤留下的痕迹,平时被衣袖遮住,看不出异样,可此刻在灯光下,却能看到那块皮肤的狰狞可怖,它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治不治都一样,反正死不了。”
南景煜的眸色暗沉,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他伸手轻轻抚上那道疤,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似乎能稍稍缓解疼痛。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低声问。
苏词轻笑了一声:“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再愧疚一次?”
南景煜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去厨房烧了热水,又翻出药箱,找出止痛药,掰开一粒递到苏词唇边。
“吃了。”
苏词别过脸:“没用。”
“那也得吃,你现在脸色太差了。”
苏词最终还是咽下了药片,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他想起那些独自捱过的夜晚。
南景煜又去拧了热毛巾,敷在他的伤处。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南景煜说。
“不用。”
“苏词。”南景煜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沉,“你恨我也好,不想见我也好,但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苏词怔了怔,抬眼看他。
南景煜缓和了语气,心疼地说:“疼了三年,还不够吗?”
窗外的雨声依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苏词垂下眼,没再说话。
南景煜也没再逼他,只是坐在他身旁,手指隔着热毛巾轻轻按揉着他的伤处。
“我好了,你走吧。”苏词突然开口,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今天谢谢你。”
南景煜把温热的毛巾重新泡进热水里,拧干,敷在苏词的手臂和小腿上。
“乖,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就一晚,好吗?”
“……”
苏词别过脸去,沉默在雨声中蔓延。
“好些了吗?”南景煜轻声问。
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恼,他起身走向卧室,不一会儿就拿着苏词的睡衣和浴巾出来。
“先洗澡。”南景煜将衣物放在苏词手边,“等会儿我再给你按按。”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这只是他们之间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苏词盯着那叠睡衣看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抓起衣服走向浴室。
五分钟后,浴室的水声停了。
苏词走出来,他已经摘掉了美瞳,翡翠色的眼睛重新显露出来。抬眼见到站在浴室门口的南景煜,身上还穿着那件被雨水浸透半边的衬衫,衣料半透明地贴在腰上。
“能不能借一套衣服?”南景煜指了指窗外依旧倾盆的暴雨,“我没有换洗的。”
苏词沉默地看着他。南景煜得不到回答,便凑近一步,继续问:“嗯?”
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此刻微微垂着,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自己拿。”苏词别开脸。
南景煜眼底浮起笑意,转身走向衣柜。修长的手指掠过叠得整齐的衣物,最终挑出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和苏词身上那套是同款不同色。
浴室门再次关上。苏词站在原地,听见里面传来淅沥的水声。他忽然意识到,那套睡衣才是自己最常穿的,他摆在衣柜前面的;而身上这套灰色的明明是收在最里边的,没穿过几次。
南景煜是故意的。
窗外雨声渐密,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夜色。
南景煜洗好澡出来后,已经摘掉了深棕色假发,银发披散着,紫罗兰眼眸沾着水雾,像个山谷中的仙子。
苏词直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南景煜径直走去翻出药箱,拿出一瓶药油,打开,将琥珀色的液体往手里倒,他坐在床边,握住苏词的手腕,将药油轻轻涂抹在手臂上。
掌心贴着皮肤缓缓打圈,力道不轻不重。南景煜低着头,银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专注的神色。
药油渐渐发热,南景煜的掌心也变得滚烫。他沿着手臂来回按揉,从手腕到肘窝,每一寸都照顾得细致。
按完了手臂,苏词刚打算开口,南景煜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苏词受惊似的一缩,低声说:“不用了。”
南景煜没有松手,沿着小腿往上,抚摸那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