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艰难睁眼后吹燃了握在袖口的信号烟花,待烟火照亮竹林,他才看向江岁礼:
“魔、族,入、侵……”
“大,大师兄……”
“大师兄一个人去对付魔族了?”
对方不再应答。
拜托说完了再晕啊!
增援应该马上就到,只是真像他说的那样的话,大师兄会有危险!
法阵残破不堪,一路上更有数量不等的小魔小妖,江岁礼无视被竹枝抽打的疼痛,跑得越来越快,只是踏入林后空地却只看见一人站在那里:
“大师兄!”
蓝白道袍一尘不染,江岁礼终于得空喘气:“魔族呢?”
“嗯?”林元一缓缓转身,“魔族?”
他示意自己身前,可是江岁礼什么也没看见,只注意到那双瞳色异常鲜红的眼睛:
“大师兄?”
对方歪了歪头,仿佛在说:是我。
“你不是!”
佩剑倏然出鞘,男人却一动不动,漠然地看着手臂绽开血口,直到女孩挥着黄符飞身打来,他才痛哼道:
“江师妹。”
掌心在他面前一寸的位置停下,这熟悉的语气让江岁礼也愣住了:
“林——唔——”
只一秒,退去的红色瞬间攀上双眼,江岁礼被一掌击飞至半空、又重重砸在地上,直到后背撞上石台才停下。
鲜血在二人中间喷成一条长线,血线另一端,林元一正双手扶额、痛苦地依靠在塔壁上嘶吼,如同在与自己的灵魂缠斗:
“啊——”
时明时暗的面色让江岁礼想到了皇宫的淳嫔:
他被妖魔附身了,但尚未被完全同化。
江岁礼颤巍巍站起来:“大师兄,坚持住,别被妖魔控制了,咳咳……”
“师妹——”
“师妹?”
林元一瞬间转换了音色,魔鬼再次掌握了主动权: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自愿的呢?”
“哈哈哈哈——”
什么?
她不信,都是魔族的诡计!
只是双眸褪色的林元一却无半分斗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他的心智已经快被磨平了。
“大师兄!不要做傻事!”
“你想想阿兰姐!她还在等你回家呢!”
“阿、兰……”
“对!林兰——你的妻子啊!”
正当江岁礼以为有所成效想继续唤醒他时,颤抖的哭腔也将她的希望一齐湮灭了:
“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不在了?”
“她自尽了。”“我已经没有妻子了。”
“什么?明明昨天我还……”
“是那些村民一起杀死了她。”
.
“阿兰,世上真的有苍月兰这种只在月光下盛开的花,我们把它种在院子里——”
“阿兰,你怎么——”
“别碰我!”
林兰如同见到鬼魅一般擦着地面连连后退,余光瞥见一双手不知所措地停住、隔空抚摸她的伤口。
“他们,告诉我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
女人周围落满碎石、土块,院中唯一的山茶花树也没有幸免于难,林元一心如刀绞:
“我去找他们……”
“不要!”
林兰慌忙伸手,却在触及他衣角之前又后怕地收回,重新把脸埋在双膝上:“不要。”
林元一暗自攥紧拳头:她做错了什么……
“我们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天亮以后。
林元一找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甚至揪着那些村民的衣领挨个问,直到月亮彻底被日光掩盖,他才在远山间寻到冰冷的苍月兰。
.
原是村民在门外偷听到林兰是母蛊的寄生者,又将穿越这座山城而过的汜河源头——汜水镇全镇人的离奇死亡联系到她的身上,一起质问她,对她说最恶毒的话,恨不能手刃她。
听及此处,江岁礼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也是凶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能做些什么?她必须做些什么。
“不重要了。”
林元一深吸一口气道:
“反正……”
“他们已经一起被我杀了。”
瞳孔猛然扩大,江岁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那骇人的话却不停在耳边回响,宛如群山间的鬼笑。
“是他控制了你,对、吗?”
江岁礼看到对方快速变幻的眼神,也看到了他不停抖动的双手。
血泪从眼眶滑落、滴进他的掌心,林元一对此只有片段的记忆,可那些片段也足以让他看清沾满双手的血,更可怕的是,“杀了他们”,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阿兰姐拦着你,又一个人走得那么远,就是不想牵连他人,更不想你放弃好好生活的机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只是最终抬头回应她的还是那道冰冷的声音:
“小姑娘,故事听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