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雨淅淅沥沥浸湿了伦敦,魔法部位于市中心地段,附近被殃及的麻瓜平民区起了火,巫师光是对付食死徒都不够,于是冲去帮忙疏散楼道人群的只有克莱尔和瑞斯,她们手忙脚乱地带受惊吓的麻瓜下楼,为他们找安全的躲藏区域——
“……你居然去报警了?!” 克莱尔慌忙解除自己的阿尼马格斯形态,看到消防员和警察赶到的瑞斯大松口气反问: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顿时哑口无言。确实不如交由这个世界维持秩序的专业人士处理。
本来俩人想进魔法部援助,路上被雷古勒斯·布莱克拦下,这时管不了纯不纯血的破事,他可不想让两个小鬼去白白送死,这样叫他怎么跟埃尔弗里德交代,他将她们赶去相对安全的霍格沃茨。
随后他匆忙地回格里莫广场12号,自从发生西里斯被通缉的闹剧,沃尔布加·布莱克一直打不起精神,现在战争还突然爆发,他要确保母亲的安危才考虑投入战场的问题。
因为回霍格沃茨要通过家里的壁炉,她们就是在这时候看见桌上的那封信的。
“亲爱的克莱尔、瑞斯,
请承诺为我照顾好妈妈
埃尔”
不由面面相觑,不安地异口同声、她为何这么说?
而此时信中提及“要被照顾好”的女人带领着二十位巫师,划分为两个小队,运用周密全面的战术,分别制服了对角巷和霍格莫德村的两批食死徒,瓦伦娜简直越战越勇,不仅打败敌人,还乘胜追击地一路跟着逃命的残兵败将,想一鼓作气反攻食死徒总部,这看似冒险之举,实际由于对方兵力的分散,眼下会是最好的时机,唯一的犹豫是:黑魔王正在往哪一边行动?押错了队列,他们这二十人必死无疑,但若押中,则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因此趁大家暂作歇息修整的间隙,多卡斯联络了另一方的战友们,显然不见踪影的黑魔王的意图不容猜测,到目前为止他仍没有现身,同样地据斯内普的回复、邓布利多也不在霍格沃茨。
如此迹象就很古怪了,可是在商讨的过程中超过半认为已经跟踪到这里完全应该继续攻打的计划,多卡斯难以赞同,最终各退一步,瓦伦娜同意等候增援,这时多卡斯又收到一个信封——是有人用无声转换咒移进她的外套口袋的,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大声道:“准备好你们的盔甲护身!” 才拿魔杖打开它,意外的是没有异样出现,当中是一只银绿相间的怀表和一张信纸。
“……我女儿的物品。” 瓦伦娜严肃地看着她,“信上写了什么?”
“上面写着‘伏地魔不在此地’……” 多卡斯有点迟疑地回答,埃尔弗里德给自己传信从不是这种方式。
一阵相视沉默,率先开口的瓦伦娜摇头道:“埃尔不会随便把东西给别人,我相信有她自己的理由。”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们不该浪费时间。”
与此同时的魔法部,部长等其余人质被成功解救,俘获的食死徒暂时被控制,穆迪带队的傲罗和凤凰社的巫师们也是在暂作休整,詹姆百无聊赖地回忆往昔,像在把这场冒险当成约会,不断小声地絮絮叨叨他们在霍格沃茨度过的有趣时光,身旁的莉莉静静地听着,没有批评他不够正经的态度,还不知不觉被感染到面带微笑。
忽地西里斯看完莱姆斯转达的消息,脸色一变——
校内有学生莫名遭遇石化的诅咒,斯普劳特教授在紧急提取曼德拉草的汁液,但这恐怕只是权宜之计。
“……是蛇怪。” 詹姆咬牙切齿道,“梅林的胡子,伏地魔真把蛇怪放了出来!”
“我们必须回去处理掉!” 莉莉决绝地说,“西里斯你跟穆迪一道支援攻打食死徒总部的队伍,我和詹姆、爱丽丝和弗兰克回霍格沃茨。”
“你们那边会不会太少人?” 西里斯站在原地没动,罕见地陷入犹豫之中。
“没事,莱姆斯还有那群伊法魔尼的孩子也在。” 詹姆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安心,“何况,食死徒没有那么多人手打得进我们学校。”
“好吧,有事随时联系。”
他们拥抱了一下,随后各赴战场。
通过幻影移形回到戈德里克山谷附近,莉莉和詹姆跑回家中,奥古斯塔·隆巴顿女士平静地简单问起外边的状况,俩人避重就轻地答复完,看了眼正睡得酣甜的哈利和纳威,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再次出门。
从这只特殊的壁炉到达霍格沃茨以后,为保险起见莉莉把这个通道给销毁,以免伏地魔真的攻入霍格沃茨并找到它,那就大事不妙了。
教授等成年巫师们在组织动员学生分小队配合防卫行动,照料伤者,熬制解药,加固保护咒等等。
前去密室的路线已然熟稔,到空无一人的校长室取完格兰芬多宝剑的路上恰巧撞见克莱尔,莉莉灵机一动叫上她帮忙,她爽快地答应:“你的时机刚好,我正四处‘救火’呢。”
默契的詹姆不由怀疑道:“公鸡的鸣叫声真的会是致命性的用处吗?”
“我们可以先预备多个方法。” 莉莉示意他们别拖沓,穿过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快步走上三楼。
废弃盥洗室里光线幽暗,经过改良的混淆视听咒所幸发挥了作用,他们顺利滑落通道。
密室内部积满厚厚的灰尘,空气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不明的异响伴随淅淅沥沥的水声隐隐约约,魔杖尖端的荧光闪烁照亮了周围,里边的第二扇门是蛇形设计,也是得用蛇语才能开启,莉莉尝试第二遍混淆咒,没有动静。
克莱尔勇敢地提议:“我可以先从门缝进去,为你们探探路。”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啦。” 莉莉皱眉道。
“不会,别忘了我是个德鲁伊。” 她朝他们眨眨眼。
“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你能否先弄瞎蛇怪——” 詹姆躲了躲莉莉没用力的一拳。
“交给我吧!”
“我也得跟着去。” 詹姆举手打断,将格兰芬多宝剑交给了莉莉:“亲爱的,拜托你直接把门‘炸开’。”
被逗笑的莉莉挥挥魔杖用了个精彩的魔咒打开了那扇门,轰隆一声,惊呆的克莱尔赶紧回过神,化身鸣叫的公鸡打头阵,他们紧随其后,不见蛇怪的死尸,都不算了结。
“……它只是逃跑了而已。” 莉莉站定在过道,水声静谧,“它在躲藏。或许阿尼马格斯形态的公鸡没法叫它真正毙命。”
“据说它闻得到我们的血液异同,这儿就波特先生最安全,为什么它不来攻击我们?胆小鬼。” 克莱尔变回人形,嗤之以鼻地说。
“嘘……” 身为魁地奇明星球员,近视的詹姆习惯在飞行时练就听力敏锐的优势,他放缓呼吸,对她们做了个示意警觉背后的手势。
蓦地,他移开眼高声道:“克莱尔,在你后面的十点钟方向——” 话音未落,莉莉早已冷静地施展好铁甲咒,而应声化作盲视火蜥蜴的克莱尔猛然用毒液弄伤蛇怪两只眼睛。
受伤发狂的蛇怪挣扎着无序摆动巨大的身躯,克莱尔又变形非洲鸵鸟试图挡住它的攻势,可惜一天内变形太多次的她魔法能量已不够用、正处于力竭的状态,詹姆对准蛇怪扔去一连几个威力不小的魔咒,效果甚微,蛇怪的外壳具有抵挡和反击的功用,他甚至得接回自己发射过去的咒语。
循着气味与声音的蛇怪铆足了劲朝他的方位扑来,他敏捷地配合着防御咒躲过接二连三的袭击,不远处的莉莉心急如焚,她一边大胆地解除了铁甲咒,一边看准了时机把格兰芬多宝剑扔给了他:
“詹姆!”
他抬手接住,轻盈巧妙地再次闪身躲开蛇怪的利齿。
电光火石,他掷出手里的利刃,一把刺中蛇怪的腹部,那深红泛黑的血液飞溅上湿漉漉的石砖地板。
扶起轻微喘着气的“贝奥武夫”,莉莉不经意地说笑道:“你们知道谁最害怕蛇么。”
“你这样问,就不会是你。” 克莱尔气喘吁吁地弯腰歇了会儿,捧场地说。
“是不是佩妮?” 他拿衣袖擦擦镜片,因为记忆中她和埃尔弗里德都不怕蛇。
“答案正确。” 莉莉笑着打了个响指,想起姐姐,她的绿眼睛里浮现了些怀念。
***
麻瓜世界一片祥和,对于居住在萨里郡女贞路的普通民众而言,这一早晨依旧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佩妮·德思礼正围着围裙在一尘不染的厨房准备着早餐,吐司面包,煎鸡蛋,茄汁豆子,香肠与培根,土豆泥和切片口蘑,她给精致的餐点装盘,玄关外传来了门铃声。
“可能是送牛奶的,你去开下门好吗亲爱的?” 她对客厅里摆餐具的弗农说。
“噢当然,我想最近送报纸的也老是晚到,佩妮,咱们该给不够机灵的邮差少些小费……” 弗农嘟囔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西装衬衫的纽扣紧绷得他慢吞吞地走去,门铃又响了一遍,他不耐烦地一边抱怨一边拧开门把:“好啦好啦,一大早的——你、你是谁?”
门口站着一名留金色长发的年轻女人,穿着深颜色的大衣、严格来说是很长的衣袍,古怪的着装……弗农吓得后退一小步,这天气谁还会是这副打扮?简直像直接从片场跑来的演员!不等他的质问,对方已然很有礼貌地微笑道:
“你好,我找佩妮·伊万斯小姐,我是她的朋友,韦勒克。”
“我从没听说过佩妮有个叫‘韦勒克’的朋友。” 弗农傲慢地冷哼,这时从厨房闻声而来的佩妮奇怪地走出门问:“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过来?” 她看见那陌生女子后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见状他正要粗鲁地赶人,眼前叫韦勒克的高个子却以一种平心静气之余不可动摇的态度快速回答:“佩妮,我保证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请给我几分钟进门解释,看在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份上。”
“好吧。” 想着也不希望被邻居见到自己跟怪人来往的佩妮勉为其难地点头,她不掩嫌弃地打量着相比昔日现在显得异常狼狈的埃尔弗里德,眉头一皱,眯了眯浅色眼睛质问:“你的脸上和手背是血渍吗、我的上帝,你究竟去干什么?!”
“抱歉,我来不及仔细收拾仪表……我长话短说,冒昧拜访你一家,是想请求你答应我一件小事。” 埃尔注意到佩妮盛气凌人的丈夫竟给她们留有交谈的空间,证明他能看在妻子的面上给予她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些许尊重,这很难得。或许自己的愿望也没那样无稽之谈,于是鼓起勇气坦诚道:“我想请求你一年可以和莉莉见一两次面,感恩节或圣诞节,你们的生日,或是你们孩子的生日,具体什么时候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与她见一见。”
“……你在说什么?” 不敢相信对方的天真,佩妮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埃尔弗里德·韦勒克,这个长年以聪明示人的存在,此刻竟然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蠢话。
“我在请求你,帮我这一个忙,我知道在你听来很莫名其妙甚至不可理喻,但以我将死之人的身份我只能这么盲目地直说了——”
“听着!我不接受你和你那些怪异的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们认识的十年间我开玩笑的时候屈指可数,佩妮,你清楚我不是爱说笑的人。” 深色眼眸比往日的沉静如海要多几分寂然,埃尔淡漠而认真地打断:
“在‘那个世界’的战争死了二十多人不止,就在一个多小时前我的朋友死在我的面前,他才三十四岁,受袭击的上一秒还在和我们谈笑风生……我不会下作到拿人命当笑谈,我们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灾难、毫无疑问地,我的死在接下来也是毫无疑问。实话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羡慕你风平浪静的生活,不管是奢求你的同情心亦或是念旧情,我猜你不至于恨我,更不至于恨莉莉,你跟她的不同造就你目前满意的幸福,所以,给我,给她,给我们些仁慈的怜悯。”
短时无法消化过量信息的佩妮睁大眼屏气凝神地僵硬在座椅,耳边恍惚地嗡嗡作响,说这些天压根没关注那堆荒唐闹剧是谎言,她都是不经意听说的、所有人心惶惶的关键,她总情不自禁忧虑那是否会影响到自己所处的平凡世界,不代表她对它们感兴趣,今天听一位算得上旧识的当事人陈述,她的惊恐被放大到足以忽略一切少女心性较劲的境地,好像顷刻间如梦初醒,童年时期最介怀的遗憾在今日冥冥中成为保护她的因果,等她恢复心神,罕见地语气不重,她开口反问道:
“……为什么你非要管别人如何?到这种地步,你仍在想着莉莉。”
“其实我在想着的,是失去母亲和父亲的亲姐妹。”
“得了吧,不用再对我说得那么动听。你的要求很自私,韦勒克,你否认不了不是吗,我知道你要拿当年在洗手间帮过我的事摆布我。”
“实际上我控制不了你做任何选择,死人若有灵魂也不能左右活人的意志。的确,是我自己不想看到刚失去母亲不久的人还要失去好朋友,她会伤心欲绝的,而我从来不相信妹妹的痛苦会是姐姐的快乐……尤其是,你理应知道莉莉和我做朋友的起因是想把我当成你这件事,对我的全部神发誓我没有说假话。” 埃尔学着克莱尔虔诚地措辞道,所幸往乐观的角度想,她看得出佩妮的倔强只停留于表面。
“噢拜托韦勒克,听听你都在胡说什么?你何时才能认识到,她并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她。”
无力据理力争的埃尔弗里德简洁地低声道:“我只想她有机会证明她对你的爱。” 静默了一会儿,她抬眼看着神情复杂的佩妮,“……求你了。”
***
最后一站来到了十字花园,这地方是伊奈茨的故居,埃尔弗里德解除它的保护甲花了将近十分钟才进得去,比起先前的老宅,小屋的布置简约甚至显得颇为陈旧,倒是还算整洁,估计是有人临走前施过防尘咒,她找了几遍、包括用魔法和直接动手翻。
果然,没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儿差不多像只空巢。
不过她翻到一些伊奈茨四年级搬家前的个人物品,比如课本,旧论文作业,笔记本之类的……其中有一本只写了三页的日记本,深红色,不太厚实,作风懒散的日记主人拿最简单的血液魔法加密,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道:
“亲爱的日记,
我迫不及待展开我们新的合作旅程了,我保证这次不会像去年那样半途而废,希望我们能共同享受丰富多彩的生活。”
翻过第二页,日期栏标着1939年5月4日,天气栏隔壁画着一朵表情格外生气的小乌云。
“亲爱的日记,
今天早上的魁地奇训练令我不太高兴,斯莱特林的家伙真够烦人的,每次都跟我们抢场地,柳克丽霞帮我求情也没用,伊格内修斯还告诉我那群笨蛋背地里说我是母老虎,胡说八道,我应该是母狮子才对。
下午我找汤姆叫他转告他学院的人不如省省小动作、留点力气上球场吧,他冷漠地说他才不关心这些蠢问题。
虽然我早知他只在乎个人荣誉,但是我觉得他对飞天扫帚和魁地奇不感兴趣是因为其实他并不擅长、才会偏见十足地认为运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象征。
事实上这可是一门大学问,格林尼就说每块肌肉的发力都有奇妙之处、相互协调的能力也一样,有些人骑着扫帚在天上追逐的场景就像一幅画,属于美的一种,我想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些,替他惋惜。
哦,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他今年被各年级各学院女孩精准围堵的原因都有我的功劳,是我告诉她们他会找哪间空教室或在哪个时段及地点行动的,我太了解他的风格,既然他不关心他人,我就让他品尝下被频繁打扰的滋味。
本来姑娘们也喜欢找我闲聊,我特地回应她们最好奇的话题,出色地扮演好名义上姐姐的角色,为她们解答生活中的汤姆·里德尔是什么样子的,当然我说不了实话、他在家是个十足的讨厌鬼,只是考虑到未来他的婚姻需要给弗利家带来点利益,我就挑了点所剩无几的可取之处来夸大其词,好比形容他有多会做饭和打扫卫生,是我给他的魅力又上一层,恐怕他还得感谢我呢,可惜我是不会让他知道这些事的。
但愿明天的集训能不出岔子。”
第三页,没有日期和天气,只有一句干脆的结束语。
“亲爱的日记,
我发觉书写你让我感觉不堪重负,像在写作业……你知道这个学期论文又多了几篇,所以我决定我还是不跟你分享我多姿多彩的生活了,让我独自‘负担’它们就行。”
明明被逗得一时间很想笑,却又萌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苦涩,正如当年被牵动情绪的那本《茶花女》,死讯走在故事的前头,每回了解得愈多,就越令人难过,辞世的是曾经如此生动的存在。
合上旧日记本,埃尔牵强地轻笑一声,指腹触摸那血红的封面,自言自语地喃喃:
“他确实有很多事不知道。”
“……我有很多事不知道吗,韦勒克?”
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冷酷幽深的声音,仿佛是一只吐信子的巨蟒顺着脊背一点点爬上耳后,令她瞬间毛骨悚然,整个人条件反射般抖了抖,空白的大脑仅存的想法是:这让她怎么逃。
根本不可能。
于是,她依然把拿魔杖的手收在长袍口袋一动不动,硬着头皮保持镇定,缓缓转过身。
面前又高又瘦的黑色身形如同亡灵,生锈铁窗外的灰暗微光打落下来,与阴影一同刻画出兜帽下那张苍白的融化的脸,瞳孔一条细缝似的猩红眼睛闪灼着戏谑与愤怒。
“的确难以否认地……惊讶,对于你的真实身份。” 他慢条斯理地走近,语调是故作文雅的轻盈起伏,像冷风拂过冰面,“我该失望亦或庆幸?你和她的不同远大于相似。”
闻言埃尔弗里德反倒不再紧张了,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躲闪他压迫的目光,毫无惧色地说:“你该一筹莫展,无法同时应对我们的反击。”
伏地魔冷笑了一下:“看来你还远比她要天真,相信她对我的弱化是你首先犯下最大的错,居然以为这点小动作就能把我将死——难道你不清楚连邓布利多都对我有所忌惮,你们跳梁小丑似的挣扎于我而言不痛不痒,解决你们仅仅是先后顺序的不同。”
“邓布利多忌惮的是释放那个沉迷权力的自我,他的伟大毋庸置疑。” 也许已对死亡的威胁逐渐麻木,埃尔弗里德眼神锐利地淡淡道:“权力的可贵在于赦免,不是杀戮,你的力量不会为你赢得什么永恒的崇高,长生更不会。”
“呵,那位你们崇拜的‘最伟大的巫师’中了我设计的不可逆诅咒、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至于她,她正是抱着跟你相同的看法,才死在一个实力远在她之下的小人物手里、幼稚的后果。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为了个陌生女人。”
很奇怪他没有因那些冒犯的直言动怒,埃尔弗里德清醒地意识到他在透过自己看向那沉睡已久的逝者,他正端详着她们酷肖的神态,他虚假柔和又不失嘲讽及恐吓的音色简直让人寒毛直竖,“你不想亲耳听她的解释么,你从未有机会见她对吧——”
正当埃尔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索命咒击中时,她错愕地听见他说出彻底撼动内心畏惧的话:
“我可以帮你,见到你素未谋面的‘母亲’……” 母亲这个词汇的咬字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扭曲,好像他其实极度反感这个称呼、没有接受这个角色的意味,因此埃尔弗里德顿时明白他是在假意站在自己的立场放下的诱饵。
“……原来你想复活她。” 在混乱思绪里沉浮的埃尔不动声色地低声反问,当即了然小精灵罗布断指的缘由。
“当然。我身上保存着她的灵魂碎片,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仪式出了点问题……这不重要,没有我不擅长的东西,包括再高深得不为人知的,现在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利用因素:高度吻合的血统,只要我将她的灵魂寄生于你,运用一项特定的魔法,重塑她的肉身。” 他眼里可怖的疯狂更甚,似乎掀起汹涌风浪的炼狱、就澎湃在那对瞳孔深处的黑色漩涡中。
然而作为这段惊悚叙事唯一的聆听者,埃尔弗里德微微垂下头,昏暗阴沉的光影遮挡了一大半她的脸庞。
在这片寂静之中忽地响起音量从低到高的笑声——她的笑声,额前的金发颤动着,埃尔终于仰头大笑起来,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
伏地魔罕有地忍耐下不耐烦,在狂怒边缘维持从容的风度,暗暗咬牙,看似仍很悠然自得:“……你疯笑什么。”
她唇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恍若由一种不紧不慢却异常发狠的力道收起的它,实际上她的两只眼睛承载的情感一直是冷漠空洞的,这样近乎神经质的反应抗衡着他的气势,埃尔弗里德移动了几步,随着轮到她开口陈述,他的脚步也跟着移动,中间始终僵持着一段距离,形成一个自然而然的圆圈。
“我在笑你从没在教训中有所长进。” 埃尔平静地说,尽管比他矮了近十公分,但没有丝毫的示弱,俩人瞪向彼此,堪比再现影史上最经典的威慑“库布里克凝视①”,蓝绿色眼瞳与黑红色的对视着,犹如两匹随时扑上前撕碎对方的狼,呼吸被焦灼的气氛凝结,她放在长袍口袋里的左手紧握魔杖。
“你从不了解她、伊奈茨·弗利永远不会行尸走肉地活着,她的灵魂不受你的驱使!”
“可笑的观点……你不会以为你比我更了解一个长年累月相处过的人吧?”
“要是时长能代表了解的程度,那你自以为效忠于你的奴仆们呢?需不需要我好心提醒,西弗勒斯·斯内普一年前就转为给邓布利多卖命,雷古勒斯·布莱克则更早,他们为我们的阵营选择冒死潜藏在你身边,即使你令他们恐惧。知道为什么这也没法阻止他们的决心吗,总有能够走在怕死前头的觉悟,是你最不屑于理解的——”
“他们是谁的仆人完全无关紧要。其他任何试图摆在我眼前的阻碍也全都无所谓、我会摧毁它们!” 伏地魔厉声打断,每个词句的咬字是那么用力,“你继续违抗我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不,你绝没有摧毁这一切的能力,你会在你的障碍面前不堪一击。”
“哦?你觉得你比我懂得更多的秘密武器,比我更有能力?比我、一个会使用邓布利多想都想不到的魔法的人还多?”
”我不觉得你比我们高明多少,因为我们都具备这项你无从拥有的能力、你最不屑于理解的爱。” 她掷地有声道:“你最嗤之以鼻的就是它,过去几十年你都认为‘爱’只是会拖累你的情感,你错得无可救药,让我来告诉你,这只不过是你掌握不了它的借口,承认你的无能,你没有习得爱这项能力。”
“你的意思是,你说的‘爱’会阻止我亲手制造给你的死亡?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他爆发出几声不具人性的狂笑,眼中迸发出毒蛇般狠戾的光芒,他猛地举起魔杖高喊:“那就来试试看你我到底谁才不堪一击!” .
说着发射一道致命咒语,小屋的墙壁霎时四分五裂,一大片炸起的混沌烟雾阻挡了视线,他轻松地捕捉到那团角落间飞快穿梭的黑影——是阿尼马格斯术。
兔子灵敏疾速地窜走,他预判着她的踪迹对准影子又是一道魔咒,走向偏离,玻璃窗被破开,轰地燃起了烈火。
踏出屋外的第一步,林地骤然塌陷下来,伏地魔全然不受影响地用变形术瞬息修正好地面,他像在奉陪一场微不足道的儿童游戏,傲慢得不用护体地一步步上前,轻蔑得垂下拿魔杖的手不发起主动的攻势,而等候她垂死挣扎似的反攻。
周围的树木朝他逼近和围拢,杂乱的枝叶汇聚为牢笼企图困住他,眨眼的功夫却又被他泰然自若地解除,灰烬在空气弥漫,他轻巧地挥动魔杖,厉火接着化为一只张大翅膀的鹰隼紧追那躲藏的路径,幸亏她形态的转换又快又准、目的性明确地朝左前方的山坡冲刺,摔向山底的一刻她变为人形一挥魔杖费力调动四处杂草纵生的灌木变形为厚实的掩体。
火鸟低沉如锣的轰隆隆声响令人胆战心惊,山火不一会儿冒起呛鼻的浓烟,他索然无味地收走厉火并大声道:“你所谓‘爱’的对策是懦弱地躲藏吗。”
话音刚落,不知在哪里传出她坚定的声音:“……你始终没听懂我的意思……里德尔,就算今天我们全都倒下,明天也会有无数个为他们至爱的家人及朋友而战的勇士站出来反抗你。”
他转头搜寻声源,倏忽一记切割咒扔来,他轻而易举地挡掉,刚要顺着方向还击,另一个方位又丢来了攻击咒语,随即空气中的四面八方都接连甩过密集的、大大小小的魔咒,纵使他接得非常容易,但一时之间他定不到她所在的方位,猜得到大概率她配合了比较进阶的幻身咒,可是她应该没有那样的水平去破解自己的反幻影移形咒才对。
无疑她用的不是移形,而是通过阿尼马格斯形态和人形交替去拉开直线距离,敏锐的运动神经帮助她驾驭防守的争取,哪怕很吃力。
从一开始她的行动轨迹就是为了引他到地势低的地方,这会不便于他自如展开他的飞行术,进而迫使他主动解除反移形咒。
充分利用地形优势化解被动……这是费比安教她的,在绝境中反而愈加相信她的伙伴们从未离去。
所以,在她操纵藤蔓如绳索去禁锢对方、而那根绳索一刹那就被他举重若轻地变成毒蛇,恶狠狠地发出嘶嘶声,反过来对着她的时刻,她仍不放弃,她紧急挥动落叶形成盾牌并释放强效的冰冻咒加固它,勉强抵挡发起攻势的毒蛇,她的幻身咒失效。
同时兼顾面攻与守是小菜一碟的伏地魔不再保留、魔杖尖端迸射红光直逼向她,他这下子是真的动了认真应战的心思,为躲过这一击她孤注一掷地使用盔甲护身,像不会游泳的人落水后狼狈拼命的挣扎,力量的悬殊明明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压制着她,她却怎么都不松口求饶。
其实对付她的战术十分简单,好比围城的大批军队去耗死守在城内的残兵,对于他来说,消耗她的能量是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眼看濒临绝望的力竭她依旧不肯妥协,他高声嘲讽道:
“你还不明白,这世上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情!”
“……你真是大错特错了,汤姆。” 突然,邓布利多出现在他的身后,接骨木魔杖一挥,一道威力巨大的咒语就中断了他的攻击,身穿白袍的邓布利多一边走近一边轻声纠正,仿佛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仿佛没什么恼人的问题发生,“事实上,你最大的失败,莫过于不能理解还有比死亡更坏的存在。”
绿光轰地一声朝邓布利多打来,邓布利多从容不迫地将埃尔弗里德的冰盾化作坚不可摧的银质盾牌挡在前面,显然任何魔咒现在都破坏不了它。
“你休想干掉我、邓布利多!” 伏地魔咆哮着又放出一记致命咒语,邓布利多转身一阵风似地闪开,下一秒毒蛇被变为烧着火焰的长鞭缠绕住伏地魔,但是很快,火势被人为地转大、直至融化掉那条长鞭,而伏地魔在这一团烈火中竟毫发无损,并且转眼就消失了,火球迅猛地砸向他们,邓布利多酣畅淋漓地大幅度挥过魔杖、火焰被高高抛到半空劈开,光点随着浓烟降落,伏地魔再度现身,继续这庞大得叫旁观者惊心动魄的战斗。
刚刚他移形了、意味着反咒消除——护盾后的埃尔弗里德没有闲心顾着震撼,当机立断幻影移形离开,她没有时间再耗下去、必须马上摧毁手里的结时神锁,而且要将复生水交给合适的人。
抉择本能般快于思虑,移形抵达的地点正是校外相距好几英里的霍格莫德村,魔法部的人收拾着战后的残局,一眼认出了她,抬手招呼道:“……韦勒克小姐,这边!傲罗在前往格洛斯特郡的路上……” 呼吸都尚未平复、她抢在被问更多话的前头急切地说:“抱歉来不及解释,请立即带我进学校!”
***
霍格沃茨每一位师生都在坚守。
特拉弗斯装模作样地大声说:“放弃无用的顽抗!大人不愿意浪费纯血巫师每一滴珍贵的鲜血,交出詹姆·波特一家,交出那群泥巴种学生,由我们作出正确的裁决,我们不会再攻近一步——”
“少做白日梦了、可耻的家伙!” 有学生嚎叫着怒气冲冲打断,埃尔看见队伍前方站着一定也是久久奔波、一身狼狈的艾莉西亚·克里斯,“你们侮辱了我们巫师的名字!”
听罢,率领巨人的沃尔顿·麦克尼尔破坏了保护咒,气势汹汹地攻向塔楼,带领狼人与危险神奇生物大军的芬里尔·格雷伯克亦是,麦格教授发起石墩出动,斯拉格霍恩教授和弗立维教授分别带着能战斗的学生防守两翼,场面顿时就变得混乱、连同视野一齐眩晕的动乱。
不敢耽误时机的她咬牙跑进长廊,毫不犹豫地用霹雳爆炸攻击爬入二楼的八眼巨蛛,拐弯处守在楼梯口的几个男孩穿的是伊法魔尼的校服,她一刻不停地快步上楼,奖杯陈列室被正和摄魂怪们对峙的两个学生砸成一片狼藉,“呼神护卫!” 她抬起魔杖击退它们,背后有人叫住了她:“埃尔——”
是简,她们拥抱了下,她没意识到不妥地正要开口,简却猝然流哗哗流下眼泪、痛哭道:
“对不起!对不起埃尔……斯图尔特先生在送我们来的路上——我们被食死徒袭击……他死了……”
从刚才一直太过紧张不得不提着一口气,一瞬间埃尔弗里德像被人闷声当头浇落冰水,希斯·斯图尔特选择抛掉安逸的生活远赴前线,这位昔日对她爱护有加的长辈死在异乡,剧烈的悲恸令她浑身发疼,是挣扎于一时流不出泪水的、干涩刺眼的痛觉,她捂了捂脸,咽下抽泣,她把手放在女孩的肩膀。
“不用道歉……简,这不是你们的错。告诉我你的伙伴们都在哪里?”
“瑞斯在照顾被石化的学生和伤员,克莱尔跟波特先生他们到了密室,比利和詹姆斯跟着卢平先生疏散离校的低年级,半小时前凤凰社的梅多斯小姐和你的母亲带队夺回了霍格莫德村的控制权,车站总算可以运行。” 简尽力振作地详细回答。
“很好,很好……相信我一切就要结束。” 她温和地擦走简脸上的泪痕,后半句像是也在对自己说:“坚强些。”
最终她绕去天文塔附近,费劲地在纷扰的混战中搜寻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身影:他正一人对战罗齐尔和塞尔温等人,她加入了对决,利落地扔去咒语牵制敌人的攻势,五个人以二对三的阵营进行力量的博弈,光束不断从魔杖尖端迸发,折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明亮,四周的地面变得滚烫开裂。
不出几分钟,罗齐尔被她的魔咒击晕,塞尔温也被制服。不等西弗勒斯说什么,她直截了当朝他扔了个小玻璃瓶,他抬手接住,茫然地看着瓶子里深蓝色的液体,似乎是没预料到她的用意——
“承诺不惜多大代价都要让邓布利多喝完这瓶药剂。” 此时她的状态是他没有见识过的糟糕,当然糟糕,她连轴转地战斗、赶路好几小时,赶来这儿前还从黑魔王手里逃出生天。
了然她特地不用大脑封闭术的原因,他盯着她的眼睛即刻得知她的历程以及将要完成的——然而异常的罕见,他居然对他人的死有所迟疑了:
“……这并不明智,韦勒克。”
“承诺帮我这个忙,西弗勒斯。” 她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他的皮肤苍白得像没有人的血色,漆黑的瞳孔深处闪动了一丝微光,但立刻又消失不见,恢复麻木与冷漠的样子,他张了张嘴:“你知道莉莉将是什么反应。”
“没有告别对我而言会更简单。” 她淡漠地注视着他。
“但保密人的事怎么办。”
“我已经将它转交给西里斯了。” 早在意大利她就想到了后续的状况下西里斯的处境会比自己更安全。
“你的药剂,邓布利多是不会这么容易接受——”
“我说‘承诺’,表明你要想方设法让他喝掉,就像他每天下午喝的一杯柠檬茶那样平常……西弗勒斯,你不是一向不在乎除莉莉以外的所有人,那时你不是还想拿詹姆和哈利的生命跟黑魔王交易来绕莉莉一命吗。我去死的实质益处多得数不完,你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她难得用这等不容置喙的语气对他说道:“这件事我交给你来做,就是因为你足够冷酷,足够务实……别让我充满悔意地走。”
短暂的沉默消逝,他收回目光,俩人的气氛风平浪静得如同不过在聊今日天气如何。
“我知道了。” 他低声说。
“……谢谢。”
然后,她干脆地背过身离去。
***
移形到曾经与母亲、父亲一同来游玩过的海滨小镇的时候,精疲力竭的埃尔弗里德直接坐下了湿漉漉的浅滩,往周围划定了麻瓜驱逐咒,虽然本来,工作日下着小雨的中午,度假区没几个游客。
伦敦的天气总是没来由的低沉,灰蒙蒙的天空翻滚着鱼肚白色泽的云朵,乍看之下仿若初现熹微,黎明将至。
水鸟与浪花的声响显得幽静而空旷,是那么的祥和,冷清的凉风吹拂着她火辣辣的脸颊,好像带血的伤疤都不再隐隐作痛,也是在这一时刻,她才注意到自己淌着血的手肘,骨折的胳膊。
风仍在温柔地吹动,似是在安抚她对疼痛延迟的感知力,这股夹杂凉意的微风让她不由自主回忆起幼年自己摔伤时瓦伦娜一边轻柔地上药一边往伤口边缘吹气,耳边似是又响起母亲的问句:“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记忆与现实交叠,她害怕地颤抖着,拿起魔杖对准自己手腕上的链条,蓦地,眼泪不受控地滴落,对死的恐惧与对生的渴望最后一次召唤了自己,致使她几乎是呜咽地自言自语。
……我觉得我的心在被千刀万剐。
冷冽的凉意在眼下蔓延,她平视着远处的明净澄蓝的大海,用力闭上眼睛,默念出盖勒特·格林德沃告诉自己的咒语。
大片白茫茫之中,有什么把她右腕的血管切割开来,撕裂出一道又一道刺眼的金色的光,炙热感从骨到肉无一例外地蔓延,没有色彩的大火瞬息燃起,恰如在壁炉火光狂舞的灰烬、自己的灵魂在熔化成碎片,她的生命像一场盛大却不留痕迹的烟花表演,争相闪耀地绽放、于半空中坠落,每粒火星子都消散在闷热的气息,一点不剩……她再也看不见了,更再也听不见了——她终于脱力地躺倒下来,产生海水扑灭灼烧痛苦的幻觉,彻底熄灭了意识。
一层层席卷的海浪将埃尔弗里德带走。
直至沉入海底。
***
就在这一刹那,好几件事同时发生。
在霍格沃茨展开的侧面战场迈进白热化阶段,巨人、狼人等摇摆的种群趁乱打起退堂鼓,早前带领在前方的食死徒早不知落得何种下场,带头冲锋的还有普克奇和家养小精灵们,全校师生共同努力争取近在咫尺的胜利。
反观,攻打食死徒总部的瓦伦娜和多卡斯等勇士在包围圈中誓死奋战,她们的队伍只剩六人,位于死亡边缘的顽抗,不仅没有绝望,死咒交错的躲闪之间坦然地相视一笑,像在无声地告知对方:能与你战死是我的荣幸。
西里斯一记石化咒击中正想偷袭雷古勒斯的加格森,假装兄长的架势地教训道:“嘿,留意你的身后!” “而你该留意你的分心。” 雷古勒斯淡淡还击道,不觉带上笑意,敏捷地躲过另一侧绿光,一挥魔杖用变形的墙壁封锁住还想往他们扔魔咒的食死徒。
希望在绝境里出其不意地闪过,忽地边界处传来一阵骚动,就好像成千上万的人翻过了那道看不见的围墙翻身进来,发出战争的宣言,她们清晰看见赶到增援的巫师——莉莉和詹姆·波特,爱丽丝和弗兰克·隆巴顿,莱姆斯,吉迪翁,沙克尔,穆迪等人,他们的出现霎时扭转了局势,有食死徒害怕地想逃走,被穆迪用魔咒勾了回来击晕。
压倒性的实力及人数下,这场反击战无疑以告捷终结。
“看好你们的俘虏!” 穆迪高声指挥: “剩下的、跟我来打扫战场!”
“啊对了,你们得小心那条蛇。” 詹姆提醒道。
为自己疗伤的雷古勒斯在这方可喘气的当口才有空闲告诉他们:“纳吉尼被锁在黑魔王的房间……开他的锁很麻烦。”
作为“有幸”接触过秘密房间的人,雷古勒斯主动请缨解锁这复杂的魔法,莉莉在旁边同样出谋划策,她最擅长解决这类涉及大量理论的高深玩意儿。
不久难题被解开,人们手持魔杖小心地走进,一连发射好几种禁锢型魔咒才合力制服那只巨蛇。
莱姆斯拦了拦想继续用咒的同伴,严肃地说结论:“索命咒对付它无效,你们看出来了吧。”
“格兰芬多宝剑……詹姆!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莉莉一拍额头,快速穿过遍布大大小小房间的长廊找正和西里斯仔细搜查宅邸的詹姆,后者眨眨眼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交给弗兰克了啊——”
于是现存的最后一件魂器,也被毫无悬念地销毁。
众人互相协助着消除房间的每处魔法机关,多卡斯摸到一块地毯质感奇怪的木板:“朋友们,这底下是空心的。”
“它的保护咒大约失效……” 瓦伦娜挥了挥魔杖,一旁的西里斯预防了大范围的护甲咒以免大家中计,但是出乎所料,门板被掀开时没有任何异样,薄薄的灰尘跳入空气,原来地底下有一具棺木。
“这么周到,他给他自己准备的?” 詹姆笑嘻嘻地揶揄。
“……也是空的。” 多卡斯不解地看向他们,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西里斯和詹姆正要开口说更多地狱笑话,百感交集的瓦伦娜却摇摇头:“……在这之前有人使用过太激进的强效魔法保存尸体,魔咒失效,白骨受侵蚀太严重也就消失殆尽。”
俩人面面相觑,没再言语。
除此以外,再找不着半点有价值的东西。
核对俘获食死徒的身份过程中,詹姆和西里斯都想揪出小矮星彼得算账,不料却听到雷古勒斯说两天前彼得就被黑魔王杀死,一瞬间他们五味杂陈,沉重的难过之情压向内心,哪怕遭受背叛,无论如何怒气冲冲,毕竟彼得是陪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伙伴,听闻死讯又哪能无动于衷,他们深感唏嘘:懦弱是可以毁灭自我的心魔。
等到整座庄园被清理得差不多,穆迪通过传信得知另外战场的结束。
一行人回到霍格沃茨,海格和斯普劳特教授在复原被炸毁的门厅,大礼堂里站着邓布利多校长和米莉森部长,人人身上的巫师长袍都有打斗沾染的尘土与痕迹。
米莉森似乎是想请校长首先发言,邓布利多绅士地礼让,部长再三的请求下,他才代表宣布一则新消息,那就是伏地魔死了、像一个凡人一样死去了——
经过几秒的沉静,如时间已然停止的沉静,随后爆发混合惊叫、欢呼与喝彩的巨响,直冲云霄,崭新的阳光从窗户投射,人们随着雷鸣般的鼓掌声相互拥抱和围拢。
战后的修复及时地开启,麦格教授把各学院的桌椅摆放整齐,众人乱糟糟地坐在一起,疗伤的、分食物的、帮忙收拾狼藉的……人人都尽心忙了起来。
莉莉和詹姆第一时间想回戈德里克山谷的家看看哈利,爱丽丝和弗兰克在对接着魔法部的事宜,接下来彰显权威的国家机器有得忙了,对恐怖主义的清算并非一朝一夕即可完成。
在这片有序的混乱中,西里斯拉过每个熟人询问:“埃尔呢?”
瓦伦娜望向多卡斯:“你不是说她跟你们凤凰社的一位成员调查机密?”
“对,小布莱克先生。” 多卡斯这才发觉不对劲,打了个寒噤。
雷古勒斯冷着脸摇头说:“她没让我跟着她走……有一名家养小精灵陪同她。”
“……小姐、小姐在半路就命令罗布回去了……”
“我在塔楼作战时埃尔用守护神咒救了我,我们还说上了几句话!”
“我们由始至终没能见到她,但有一张字条——”
***
就像罗生门式②的谜题,叙述参差不一,却没有一条能共同指向真相。
关键在于,埃尔弗里德像人间蒸发地失踪,她完全销声匿迹,谁都找不到。
连续五个月,每位在意她的人都竭尽所能到处去找她。
尽管莉莉在佩妮破天荒的来访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告知等一系列反常现象里逐渐心灰意冷,最后连瓦伦娜也离开了科克沃斯——准确地说,带着瑞斯和克莱尔、瓦伦娜离开了英国,想必这地方带给这位年过半百的女士太多苦痛,失去太多重要的人,无从鼓起勇气再在此流连了。
尽管众人已默认她的逝世,已纷纷为她举行纪念活动。
尽管如此,西里斯没有接受这件表面既成定局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人劝他起码举办一场正式的送别仪式,他固执地说她没有死、她是不会不留下告别远去的,她不用谁送,她还没有道别。
科克沃斯的家他每天都会去,有时他直接睡在客厅的沙发,他经常打扫卫生,用魔杖或不用魔法,他想确保她回来时家里整洁而舒适。
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米莉森·巴诺德部长公开支持全国范围的庆祝,不少惊扰国际保密法介入的娱乐方式出现,好几轮庭审反反复复,经审判后大部分食死徒被收押阿兹卡班,少数靠出卖隐秘同伙免于牢狱之灾的有卡卡洛夫,也有靠金加隆和各种关系明哲保身的卢修斯·马尔福,两名功不可没的线人自不必说,雷古勒斯和西弗勒斯恢复了正常生活,小巴蒂·克劳奇则没那么轻松,多轮上庭以及记忆检测过后才没被关进去。
十七个月大的哈利学说话的速度惊人,机灵得不得了,西里斯照看孩子愈加得心应手,他来波特家蹭饭是常态。
时不时詹姆难免会担心他的精神,他没有一点歇斯底里,越是平静越是令人忧虑,他坚信一件丝毫没转机的事实,谁也劝不动。
感恩节前夕,在例行的四人晚餐餐桌,他一本正经地对莉莉说道:“你可以借我几本食谱吗?”
“可以。不过怎么?你突然想学做菜。” 莉莉拿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到厨房翻看抽屉。
儿童椅上的哈利挥挥抓勺子的小手,重复“食谱”这单词。
“学得真好,儿子。” 詹姆摸摸哈利的脑袋,转而接着问西里斯:“所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要做饭。”
“嗯,我在想当埃尔回家,我们总不能天天跑来蹭晚餐,长期的生活需要一人管琐碎的问题,那个人可以是我。”
……又来了——每次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谈这一话题,气氛就会陷入诡异的剑拔弩张,头几个月莉莉根本不能听这个话题,为这事他们两个吵过架,因为所处的情绪阶段各不相同,莉莉已经不得不面对无尽的痛苦,西里斯还处于拒绝承认的阶段,夹在中间的詹姆说不上更倾向于哪一方,一个是妻子一个是挚友,两边都分别劝慰过,只抱有一线希望,纵使不切实际。
此时,沉默凝结了四周的空气,是哈利的牙牙学语打破了僵持的氛围,奶声奶气地说着“教母”,哈利知道自己教母的名字,虽然对真人没有印象。
好在这次没人吵起来。苍白着脸色的莉莉只是怔了怔,尔后将那几册精心记录的魔法食谱递给他。
“这本里面有埃尔最喜欢的薄荷味软曲奇的做法……还有些意大利菜式……” 垂下眼隐去泪意,她低声说。
食谱带回去后,西里斯学得十分认真,平心而论他的烹饪魔法还不赖,新手时期只会把食材切碎丢锅里煮熟,花时间去用心钻研一番,就愈发进步显著,从一开始“狗都不吃”的水煮菜进化到有模有样的餐点。
转眼今年的圣诞树又要亮灯。
这晚他整理她房间的时候,书桌上那只手工拼接的小型木头书架被他不小心碰掉,他慌忙捡起掉落的一卷卷录影带,本来他没想细看,直到侧面有一行字“HAPPY BIRTHDAY”闯入视线,他记得她和自己说过,韦勒克先生在世时每年都会给她录一段生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