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徐徐图之,奈何这些个朝臣实是没把他当回事,他也一直在寻找树立威信的机会。
祁越沉思片刻后看向了沈阔,问道:“沈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短短一瞬间的眼神交流,沈阔便已领会到了祁越的意图,他站出来说道:“为奴籍者恢复自由之身,此事虽没有过先例,但也不是无便可循。”
“哦?说来听听。”祁越饶有兴趣地问道。
沈阔瞟了眼楚恬,见他一直颤巍巍伏在地上,很是心疼,但此刻又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正了神色,沉声道:“大庆律例明明白白地写着,贱籍中若有功于社稷者,当以赦免之,以此彰显君恩浩荡,激励百姓黎民。”
“是有这条律法,但毕竟没有付诸于实践,行差踏错一步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迂腐的三朝元老芮宏儒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殿下当慎行之!”
沈阔道:“之所以以前没有用过这条法,是因为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有了,当依法行之。”
“有律法而不拿出来使用,与废条何异?”沈阔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沈爱卿言之有理。”祁越赞同道。
“殿下三思啊,若是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芮宏儒又道。
这时户部尚书邱敬站出来说道:“恢复良籍一事需经天子裁定,怕是没几个人敢编造功绩欺瞒圣听,因而臣觉得芮大夫之虑有点杞人忧天了。”
一时间,芮宏儒无言以对,但又有人跳出来说凭楚恬的功绩不足以享受这等天大的君恩。
邱敬又道:“目光短浅!你们只看到了眼前获救的二十余人,对比起大庆国数万万子民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懂,难道真的要等到成百上千的人受到伤害才重视起来吗?”
“何况,全国之内拐卖人口的团伙不止王德全一个,受害者也不分男女老少!因着楚公子这次的介入,各州进行了彻底的排查,救出来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按理说这些人皆受益于楚公子,当记楚公子之功。”
“这话未免也太牵强了,各州府衙也是出了力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人站出来鸣不平。
“依臣看,便是苦劳也没有。”沈煜朝祁越揖礼后斥责了那人一句,“身为父母官,本就应当以庇护百姓为首要之职,自己所管辖的地盘上发生这大的事,要说一点儿风声也没察觉到谁会相信?当然也不排除有的地方太过偏僻,州府确实鞭长莫及,但有的地方,有的官员,却是冥顽不灵,人都将线索送到眼前了依旧置若罔闻,甚至以严刑责罚前来报案的人。”
沈煜说这话时,朝堂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朝孙士诚看了过去。
孙士诚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本来他是要被重罚的,但最后在搜救那些被拐的女子时他委实出了不少的力,将功抵过,太子只是罢去了他京兆府尹一职,贬到礼部精膳清吏司任了一微末职位,以观后效。
沈煜继续道:“正是因为他们的纵容,才助长了罪恶之人的气焰,没有追究他们的渎职之过已是殿下格外开恩了,怎的还敢据功自傲?”
许是这话戳到了他们的痛处,又或是怕引火烧身,总之没有人再站出来明着反对了。
“臣还听说,楚公子受伤的那几日,有许多百姓自发地前去探望呢。”邱敬又道,“拳拳之心,甚是让人动容啊。”
“殿下奖赏了百姓所拥戴之人,他们自会感念殿下的好。”
几个与邱敬相同想法的官员也接连站出来予以支持,祁越就坡下驴,当即便允了楚恬之求。
“草民叩谢殿下恩典,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楚恬伏在地上不停地抖动着肩膀,无人知他这是喜极而泣。
退朝后,众朝官陆续散去,沈阔扶起楚恬,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从他额上浸出来的血迹。
“疼吗?”沈阔问他。
楚恬连连摇头,笑得比外面的日头还要热烈。
“大人,我做到了。”楚恬雀跃地说道。
“嗯。”沈阔呼着他额头上的伤痕,附和道,“你做到了,很了不起。”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那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贱奴,他能够走更远的路,看更多的景。
楚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