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结束后休息,关懦坐在窗边吹风,眼看再过半小时就要到训练时间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发个微信消息过去问问情况,
忽然间,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人的姓名亮在屏幕上。
关懦立刻摁下接听,但接通后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筒递到唇边,最终发出的只有一声轻轻小小的“喂?”
“饭吃完了?”桑兰司的嗓音响在耳畔。
关懦耳根诡异地一麻。
桑兰司的声音条件非常好,清亮、动听,且有力,电话反而让她的嗓音变模糊了。但就因为这份模糊让人不自觉地把关注点转移到她的语气上去:懒懒散散的,挑着话尾,带点轻微的鼻音,听着不像是个正经人。
“刚吃完。”关懦将悸动压回去,低下头默默在心里斟酌,要不要和桑兰司提一提出院后的打算。
电话那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小动物的叫声,关懦迟疑了下,问:“你身边有猫?”
桑兰司嗯了声,淡淡道:“我在宠物医院。”
“宠物”这个词和桑兰司太不搭,关懦第一反应是桑兰司开车把谁的猫给撞了,后又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什么事儿都能联想到车祸,果然听桑兰司的建议把心理治疗保留下来是对的。
但桑兰司去宠物医院干嘛?
“有工作?”关懦好奇。
桑兰司:“签字给猫做绝育。”
桑兰司居然真的养了猫?
关懦大受震撼。
也不知道在震撼些什么,总之她大受震撼。
她后知后觉:“那你平时在医院,猫猫在家里怎么办?”
“送宠物店。”电话里桑兰司听起来心情不错,估计是撸猫撸爽了,语气很松快。
关懦想到桑兰司平时和自己说话总是一副厌人症晚期的口吻,原来只是对象的问题,对待身边亲近的事物桑兰司的态度还是很温柔的。
话题和思绪都跑歪了,关懦碰了碰自己的耳根,提起精神:“你打电话过来有事?”
“刚刚医院电话通知,明天你要再做一次体检,看看脑子。”
?
“啊?”关懦以为桑兰司在骂她。
桑兰司顿了下:“脑部检查。”
……噢。
先前医生说随着身体逐渐好转记忆力也会跟着慢慢恢复,但已经过去快一周了,关懦脑海中还是找不到任何和车祸有关的记忆,以防万一,是该做个脑部检查看看。
检查要提前预约一早做,明天上午的复健训练就得暂时往后延延,两边定下时间,没别的要嘱咐的了,关懦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无意道:“你没有别的事了吗?”
话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暗示意味这么明显,桑兰司不会听不出来。
果不其然,那边静了下。
两秒后,桑兰司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你有?”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关懦多多少少对桑兰司的性格有了些了解,光根据语气她就能想象到桑兰司吐出这两个字时的表情。
就像那天自己微信号不小心“掉马”,对方一脸的玩味,眼睛里毫无感情,笑得却全是钩子,顶着张让人呼吸困难的脸,胡乱压迫和撩拨人心。
当然,这只是桑兰司实在闲着无聊才会做的事,大多数时候她还是那副菩萨来了都懒得抬头搭理的状态——一个人的性情居然能反差到这种地步,抓起来研究研究,一定是身体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开关。
问题被桑兰司轻飘飘地甩回来,关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想找块儿豆腐撞一撞。
桑兰司在电话里“嗯?”了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语调很撩人,是在提醒关懦她还在等着。
关懦提起精神,清清嗓子,握紧手机,惴惴道:“出院后……”
桑兰司有条有理地重复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出院后……”
关懦舌头打了个绊:“出院后,我能去看看你的猫吗?”
桑兰司:?
-
翌日,一大早,放射科的休息区就坐满了人。
桑兰司从自助机那儿取了号,拿着单子回到座位旁,睨着眼问:“好看吗?”
正盯着手机的关懦抬起头,和她对视上,笑笑,不尴不尬地说:“好看,很可爱。”
手机屏幕里正播放着两只猫,一黄一白,都是田园品种。
视频关懦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愣是看出种“节哀”的即视感,刚刚坐在一侧陪妈妈看病的小女孩扭头看了她好多眼,估计是在考虑要不要过来安慰安慰这个痛丧毛孩子的单亲妈妈。
眼看视频进度条又要没了,检查还要再排会儿队,关懦不吭声地瞥了一眼身旁,桑兰司就坐在紧挨着她的休息椅上,正垂眼翻看医院的科普宣传单页,薄薄的纸张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上面的黑色大标语是:《什么样的人群容易得糖尿病?》
“……”
桑兰司现在应该很无聊,关懦决定还是不和她搭话了。
但她不想说话,桑兰司想。
“你昨天想说什么?”桑兰司开口问,额头没动,眼睫直垂,目光仍然在宣传单上。
关懦:“……啊?”
她想装傻,但桑兰司冷不丁地说:“黎助理昨晚联系了我。”
关懦心头一跳,扶着手机的手指不小心错点到屏幕上,视频里的两只猫被暂停到一只瞪眼、一只竖耳的萌炸天的姿势。
“黎姨说什么了?”关懦蜷起小指。
桑兰司:“问了你的身体情况,还有合同。”
她就这么平静淡定地说出“合同”二字,语气里不掺杂一丁点个人色彩,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第一天见面拿出离婚协议要关懦签字时她也是这样,语言行动上表现出来的是一回事,可态度和流露出的眼神又是另一回事。
这会给关懦一种万事都可以跟她好商量的错觉。
看着屏幕上的小猫,关懦低应了半声,抿抿唇,终于主动迈出一步:“黎姨也和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