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韫宁想过他会吃这一套,却没想到他竟哭了。
她心中不免动容,随后的一套小连招使起来,也从三分情七分演,变成了七分情三分演。
“还有檀觉寺外那棵祈愿树,愿牌字迹可能都淡了,要重新写一个挂上去。”
“鹊仙桥上的同心锁,你答应了我,每年都陪我挂一个的。”
她声音似乎含着轻浅笑意,拂在耳边。
裴珩眼前,依稀是那年满树的红色丝带随风轻拂。
她嫌他字写得大,愿牌上没写几个字就满了,剩下的字只能越写越小,挤在一起。
“哪有你这样写的呢!”她嫌道,又重新取了块愿牌,一笔一笔,认真地写下愿望。
拿着写好的愿牌,走到树下,学着别人的样子,踮着脚尖将一根树枝扯低。
正试图挂上去时,整个人蓦地腾空,被他高高举起。
少年常日练武的臂膀结实有力,毫不费力地将人举起,往肩头一放,笑脸洋溢:“挂高些。”
“你别乱动呀,左边一点,看到那个树枝了没?”她一边害怕,一边指挥着他挪动位置。
愿牌挂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她笑眼弯弯地看着,身下却骤然失了托举,毫无预兆地下坠。
一声惊叫,惊飞了鸟雀。
她满目惊慌,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记忆中的少女仿佛与眼前人重合,一样的娇俏可人,一样的被他拥在怀里。
一切都好似不曾变过。
裴珩喉中仿佛被什么堵住,声音发哑:“好,我们重新写。”
写新的愿牌,挂上去。
同心锁,这几年的,他都会陪她一一补上。
他答应她的,他自然不会忘。
褚韫宁被他从身后拥紧,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只是听着声音,想也知道,大约是红着眼眶,又快要掉眼泪的模样。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还不待说什么,环住她的手臂便愈发收紧。
“窈窈,与他和离。”耳畔是低低的声音,轻轻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落在颈侧。
“同他和离,窈窈。”许是没得到她的回应,那语气显得略有些急切,又似有恳求,更多的却是不容置喙的霸道。
褚韫宁眨了眨眼:“不是你让我嫁他的吗?”
她话落,肩头便被他紧握着,转过了身来。
她抬眸触上那双眸中的焦躁不已,似乎还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懊悔。
“我没想让你嫁他。”他咬牙道:“我没想让你嫁与任何人。”
他垂眸不去看她,半晌,才似是有些难启齿道:“我是想让你来找我,你求我一声,我就收回那话了。”
像是自己也觉得没理,声音越说越小。
他那时还在气头上,却对上褚家个个都是硬骨头。
他可是皇帝,登基初始,人人皆要拜服脚下。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岂有被臣子裹挟的道理。
可他不低头,等来却不是佳人的垂泪乞求。
将军府与裴珝已经开始下定,两人连生辰八字都交换了。
他再不下手抢,他的人就要抬进东宫了!
褚韫宁抬眸看他:“婚期是你定的?”
她就说怎么那么匆忙,原本成婚的流程都来不及走。
“是我定的。”裴珩承认,神色不自然:“有一年,我带你去郊外骑马,你亲了我一下,就是在那一日。”
褚韫宁闻言,先是心中诧异他连这都能记得这么清楚,而后敷衍地牵了牵嘴角。
“陛下记性真好。”
听出她的讽刺,裴珩也不恼:“我等了你好几日,你不来找我,我只好自己抢了。”
听听,连强抢都说得这么理所应当。
褚韫宁斜睨他一眼:“陛下金口玉言让我嫁,我怎敢不嫁?莫说是废太子,就是随意指个街边的乞丐,褚家又哪敢违逆圣命。”
裴珩这才慌了,急急地想去牵她的手,又几次被她甩开。
他心中一急,手下便没个轻重,攥得褚韫宁痛哼一声。
裴珩被她瞪了一眼,却觉得那媚眼如丝,好似带着软软的钩子。
“窈窈,你不能全怪我,你叔父在朝上也不给我面子,我好歹是皇帝。”
裴珩这般说,语气中倒是并无多少身为帝王的威严。
哪个帝王会低声下气地说自己好歹是皇帝啊?
褚韫宁轻哼一声:“陛下想要什么样的面子?是要我跪在陛下脚边,自甘轻贱地去衣,请求陛下怜爱么?”
她声音本就好听,柔柔软软的,如今用带了几分清冷傲气的语气说出如此香艳的话来,更如那天边触不到的月亮一般。
皎洁无暇,又勾人得紧。
令人只想剥去那纯白纱衣,瞧瞧背后藏着怎样惹人遐思的柔美。
裴珩抱着她不语,额头蹭在她颈间,沙哑的嗓音透出委屈,近乎乞求:“同他和离,窈窈。”
褚韫宁眼睫轻垂,浅浅应下:“陛下要我和离,那我和离便是。”
他要她嫁,她便嫁,要她和离,她便和离。
她何时有过自己做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