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事情你别管,你只知道以后咱们有好日子过了就行。”
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以前爸爸当警察的时候都没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从上城区回来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还是说,这就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诺兰不知道?
“爸爸,咱们哪来的钱,咱们不是……”
“爸爸自然有办法,你放心吧。”
父亲明显不想回答他的疑问,诺兰瞧着对方脸上愈发不耐烦的表情,点了点头,艰难地将自己的不安咽进肚里。
他并没有为父亲的归来而高兴,相反,他又产生了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只是这次的感觉更微妙,更加难以言明——他仿佛被人抛在过去,抛在了名为“回忆”的沙滩上,有的人已经坐火箭飞上了外太空,而他却守着一成不变的海面,过起了自以为是的生活。
其实他对父亲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诺兰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不重要,所以也无所谓回不回来,无所谓自己过得怎么样,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是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幻想得到对方的垂怜。
要不是因为上城区爆炸,他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父亲的消息。
明明是久别之后的团聚,诺兰却不知道该对自己的父亲说什么。他依旧缩在那个熟悉的角落里,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真希望这是场噩梦。
可惜不是,父亲的离开不是,他的归来更不是。诺兰清楚,父亲并不是为他而来的,他只是无处可去了,才想起这个最后的归宿。
也许那位警察说的对,父亲真的是邪教的成员,所以才变得这么无情无义。
他一晚上都没有与父亲说话,父亲也懒得搭理他。两个人阔别许久,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诺兰闭着眼,反反复复地回忆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像默剧里的丑角,一举一动都充满讽刺,他想笑又想哭,更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要是当初信了那个警察的话就好了,要是自己想开点就好了,当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可他却坚定地抛弃理智,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我真是个神经病。”
诺兰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终于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
第二天一早,父亲就带着行李,带他搬离了这个家。
他似乎根本没有处理旧房子的打算,就这样让它闲置着。他来得快,去得也快,诺兰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人驱赶的僵尸,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超级豪华的小区。
诺兰再怎么也没想过,他父亲选择的居然是这儿。
“我们,我们要住在这吗?”
这是中城区内首屈一指的住宅区,虽然和上城区那些大老爷们的宅邸比不了,但绝对超出了诺兰的认知范围——他做梦都没想过,父亲所说的好日子居然是一座豪宅!
这简直是把“违法犯罪”四个字贴在了脑门上!
但他父亲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反而颇为嫌弃地看着周围这几座小楼,咕哝道:
“环境差了点,凑活能住吧。”
这还叫环境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把《刑法》当饭后甜点咽了吗?
父亲将曾经的旧行李挑挑拣拣,勉强挑出了几件能用的,剩下的全都给扔了。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诺兰有些恍惚,突如其来的富贵伴随着不安一下下敲打着他的中枢,他想拒绝这些糖衣炮弹,可是苦日子过久了,那种不安又在华丽的外壳下渐渐融化。
他是不是应该装聋作哑,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
反正爸爸已经回来了,他也不用东奔西走,不用为以后的生计发愁,他是否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与他相处?
反正那些人也说这个世界快完蛋了,既然如此,那他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生活,应该也没什么错吧。
他只是一个孩子,孩子为什么要承担巨大的压力,为什么要做出选择?
诺兰被滔天的富贵迷了眼,闭上眼捂住耳,与自己的父亲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发现,不管是曾经的警察,还是其他人,都没有找过他们的麻烦。
也许父亲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也许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一边刻意地给自己洗脑,一边又被越来越重的违和感弄得胆战心惊,直到刚才,他和小伙伴出来玩,在博物馆里遇见了那名警察,以及那位万事屋老板。
原来一切的一切是个圆,他永远也逃不出真相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