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应该出来,我就不应该跟他们走进那家博物馆。
诺兰飞快地穿过小巷,低着头,像一个业务不熟练的小偷,畏畏缩缩地裹紧上衣,一路火花带闪电,差点撞在墙头上。
他错愕地抬起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回到了老家。
这是一座首尾相连的筒子楼,跟他一样见不得光,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一起,缩久了,体内就会长出斑驳的霉菌,变得越发丑陋不堪。
他终究不习惯那个富丽堂皇的家,就像博物馆里的古董一样,只适合待在玻璃罩中,被人远远地瞧着,再往近凑,那不是他能接触的世界。
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对富贵的恐惧远远大于占有。
诺兰吸了吸鼻子,绷紧的肩膀忽然垮塌下来,像四处逃命的野兔钻进了窝里,拖着两条腿,慢悠悠地走进楼中。
他站在家门口,呆呆地望着那道紧闭的大门——除了过去的回忆,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诺兰清楚,即使打开这道门,看见的依然是陌生的风景。
“怎么不进去?”
诺兰瞬间一个激灵,倏然回头——那两个在脑海中徘徊不去的人影此刻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诺兰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的中枢内一片空白,目光中只有这两个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我……”
诺兰磕磕巴巴老半天,中枢像是被浆糊堵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啥。
“难道这不是你家?”
乐桓宁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说道:“你要是站在别人家门口,那可就说不清了啊。”
“不,这就是我家!”
诺兰脱口喊出这句话,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不敢出声了。
“你在害怕?”
乐桓宁瞧着他头顶的发旋,沉声道:“是怕我,还是怕他?”
诺兰死死地咬着牙,就像革命烈士遭到了反派的刑讯逼供一样,打死都不肯张嘴。
“要不咱还是撤吧,反正这小崽子也不爱说话,操那份闲心干嘛?”
阿努比斯抱着胳膊,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瞥,那小崽子抖得更厉害了。
“我懂了,你怕他。”
乐桓宁一把将阿努比斯拽到身后,无视了对方的不满,温和地说:“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解决,不过……”
乐桓宁故意拖长调子,适时地表达出自己的疑问:“我记得我们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就不可能有什么爱恨情仇,这恐惧来得也有点太莫名其妙了。
诺兰中枢内走马灯一般闪过了那位警察说过的话,他拼命摇了摇头,颤声道:
“没有,我没什么事想委托你。”
“哦,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乐桓宁一开口,诺兰就想抽自己两下。
他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他是谁,你调查过我们,还是……”
诺兰都快抖掉帧了,乐桓宁却在此时闭上嘴,露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
“没关系,我又不是坏蛋,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下手。”
只可惜这小孩早就产生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根本不可能因为乐桓宁的两句话就产生动摇。
“哎,这怎么办呢,要不就这样算了?”
是啊,就这样算了吧,别来缠着我了。
阿努比斯:“要不先把他绑了,看看有没有人来赎。”
诺兰:“!!!”
不是说不对小孩下手吗!
阿努比斯瞬间读懂了他脸上的错愕,冷笑一声,说道:“那是他说的,跟我可没关系,我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坏蛋。”
他居然骗他!警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我爸还等着我回家呢!”
诺兰一开口,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爸?你是跟你爸一起生活的?”
诺兰在一边疯狂摇头,可惜没摇两下,就被阿努比斯一把扣住了肩。
“我就说这地方怎么有点眼熟,你是……奥德莱的儿子?”
诺兰倒抽一口凉气,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明显已经宕机了。
“奥德莱……我想起来了,是咱们调查过的那个人。”
这回留给诺兰的不止是宕机了,还有将将欲死的表情。